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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金戈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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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最关键的地方不是轮台,而在于铁门。

那该死的任侍郎,可恨的铁门关,堵死了匈奴进入西域的大道,如鲠在喉。只要拔除此关,匈奴右部大军便可顺畅南下,赶在汉军抵达前控制北道。

“但亀 兹城,亀 兹王……”姑翼仍在迟疑,考虑回援是否有胜算。

醍醐阿达哈哈大笑:“你放心,只要右谷蠡王和日逐王能毁掉铁门,会师一处后,调转马头西向,便足以将乌孙人赶出亀 兹。到时候,只要你蓄起头发,你就是新的亀 兹王!”

姑翼默然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匈奴主子之命。

二人目光看向南方,战斗正接近尾声,汉军的圆阵破了,似乎正在殊死一搏,与亀 兹人白刃混战在一起。

姑翼正要下令所有人一拥而上,速速结束这场战斗。

醍醐阿达却回过头,望向在早霞映照下的西方,皱起眉来。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它们来自西边,让地表微微震颤,让坐骑隐隐不安。

醍醐阿达立刻跳下马,趴在地上附耳听了一会后,勃然se 变。

那是蹄声阵阵。

那是千军万马!

站起身时,醍醐阿达已能见到远处的来客。

打头的是十余骑匈奴斥候,他们正拼命加速,躲避追赶,对方来得太快太急,竟连回报都来不及。

而其身后,尘土在疯狂沸腾,挥蹄撼动大地的是清一se 的乌孙马,肌肉矫健,鬃毛飞舞。

天马徕,从西极!

千马奔腾,轻骑催动,而当先的是一位乌孙女子,皮甲劲装,头戴尖帽,手擎角弓。

刘瑶光勒住了奔走一天一夜后,累得口吐白沫的坐骑,双眸望向远处正再重围中鏖战的汉兵,愤怒而焦虑。

“他们在以寡敌众。”

“现在反过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位骑红马的汉人使者,他手持醒目的红se 旌节,望向远处正在殊死鏖战的同伴。

“我来了。”

任弘将旌节重重插到地上,反手抽出了卌炼环刀,高高举过头顶,无数骑乌孙人则嚎叫着从他身侧腾跃向前。

“汝等绝非孤军奋战!”

……

被姑翼从各个城邑凑到一起的亀 兹兵人数虽众,但本就没什么秩序,在追堵汉军将士的过程中,更是东一波西一队。

于是,当两千乌孙人忽然加入战场,战局彻底被扭转了。

乌孙西极马耐力不如蒙古马,但冲刺力道有过之而无不及,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声,乌孙人跨下龙骏行动如风,快如闪电,冲向猝不及防的亀 兹人。

尽管姑翼努力挽救,但亀 兹人并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成建制地列阵防守,而是开始杂乱无章地奔逃。

不能怪他们,毕竟放眼葱岭以东,步卒能在骑兵面前维持阵型不动的,只有汉军一家。

纷乱中,亀 兹人相互撞到一起,一回头,乌孙骑兵已至跟前,他们甚至能看到乌孙骑手马辔上拴着的血淋淋头皮。

亀 兹人只能将瞳孔渐渐放大,在绝望下拼命大喊!

冲撞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同时响起,人命在马蹄下面,贱如蝼蚁,千马踏过,摧枯拉朽。

亀 兹人如同被铁钉砸裂的冰块,崩碎四散而开。

“亀 兹完了,撤!得速速将此事告知渠犁铁门的诸王!”

匈奴人在醍醐阿达带领下撤离战场,只恨恨地地回头,这场战斗已经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第一波冲刺后,失去速度的乌孙骑兵依然杀伤力十足,他们大多是好弓手,每个武士上战场时都会携带满满两袋箭囊,射击速度能达十个呼吸三到四支。

刘瑶光一马当先,开弓搭箭,矢如流星,方才侥幸没葬身马蹄的亀 兹人纷纷倒地。

乌孙人的矛有短有长,刺杀和投掷两用,在疾驰的马上掷出时杀伤距离可以达到二十步。近战武器除了剑和匕首外,还有战斧。

马上战士的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亀 兹人的惨叫和鲜血飞溅,乌孙人如同一股洪流,将亀 兹人松散的土坝冲毁,淹没。

任弘也身处于这洪流当中,他的目标不在于杀敌,而是心系远处的袍泽。

乌孙骑兵在到处追杀亀 兹人,耳畔满是厮杀和吼叫,反倒是先前还在拼死鏖战的汉军将士,此刻却寂寥了下来。他们横七竖八躺着的地方,成了战场上最安静的一角。

冲刺到边上,任弘翻身下马,扑向他们。

这儿一片狼藉,许多人战死了,但也有不少人无力地躺在地上,发出微微呻吟。

任弘让身后的乌孙人将他们扶起,撕下帛布包扎伤口,目光扫过一张张脸,虽然很多人叫不出名来,但都十分熟悉。

他也在轮台待了三个月,与众人同吃同住,一起围坐在篝火边聊各自的家乡,一起在冰天雪地里忍着酷寒用雪沐浴身体,叫得一个比一个惨。

可眼下,他们却倒在一滩滩渐渐凝固的血泊里,双目瞪圆,有的人身中数十创,身旁还倒卧了几个被拖了做垫背的亀 兹人。

任弘跋涉其中,不时被尸体和断肢绊倒,跌跌撞撞,茫然四顾,只恨自己来得太晚。

再往前,任弘甚至看到了赖丹已经冰冷的尸体,犯下大错的使者校尉睁大青se 眼珠,不知死前是否有过后悔。

任弘叹了口气,合上了赖丹的眼睛,目光四处打量,终于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孙百万颓然靠坐在土丘后,垂着头,他平日里爱不释手,总擦了又擦,告诉任弘他们哪里是援,哪里是胡的长戈,已在面前被砍断成两截。

身上的铁札甲则插满了箭,如同盖了一层羽被。

“老孙!”

韩敢当扑在孙百万身前,竟哭出了声。

任弘也单膝跪地,捡起那柄残戈,如果他去乌孙时能再快些,如果能早来一天、半天……

就在这时,孙百万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咳了韩敢当一脸血沫子。

“水。”

任弘大喜,却阻止道:“你肺腑受了伤,不能立刻喝水。”

“屁的肺腑,是方才作战时咬到了舌头。”

孙百万嘴唇亀 裂,喉咙要冒火,抢过韩敢当腰间的水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舒坦。”

愉悦地喘了口气后,他才看向在楼兰道上同甘共苦的袍泽兄弟。

“任君,老韩。”

孙百万露出了笑,嘴里牙缝里满是血丝。

“我快饿死了。”

当他看向周围没了声息的同伴时,却又哭了起来。

“有馕么?啥味的都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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