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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斯醉以为永熙帝所说的陪她出去走走,便是如同之前一般,在融雪殿外面的宮道走走,不想永熙帝却牵着他的手,顺着宮道往行宮的北面,渐行渐远。<-》

“虽然入春了,但是天却还是冷着,陛下出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回去吧。”蒙斯醉停下了脚步,道。

他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而今日,他也没有心思尽一个伴驾君侍的职责。

是的,伴驾君侍。

只要他将定位定好了,便不会胡思乱想,便不会,伤心痛心。

永熙帝却不松手,“快到了,今天的天气很好,春光明媚,你看,便是连道旁的树木也都是生机勃勃的,看着这些,心里也是高兴。”

蒙斯醉抿紧了双唇,盯着她半晌,然后,缓缓道:“你要到我去哪里?”

终究,他还是问了出口。

永熙帝握紧了他的手,微笑道,“到了便知道了,就在前方。”

说完,便又拉着他的手往前。

行宮的北面宮墙外是一片树林,这片树林虽然在行宮的宮墙之外,但是,却是属于行宮的一部分,当年建行宮之时,这片林子便被划为了行宮的围场。

而行宮的北面,有一北门,直通这片林子。

而永熙帝,便是带着蒙斯醉,从北宮门而出,往这片林子而去。

方才出了本宮门,蒙斯醉便拉住了她,“已经出了行宮了,这里太危险了!”

“朕都安排好了,不必担心。”永熙帝却还是微笑道。

蒙斯醉脸上泛起了焦虑的神se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即便是安排好了,但是毕竟是在外面,若是有什么意外……”

“怎么?”永熙帝抢话道,“你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

“你——”蒙斯醉气结,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永熙帝见了他的神se ,笑意更深,“走吧。”

蒙斯醉几乎气的脸se 通红,猛然用力甩开了她的手,不顾身边有外人的情况之下,恼怒道:“走便走,陛下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死活,难道臣侍便怕了不成?”

说着,径自往前。

永熙帝笑着扬声道:“你走在前面,朕如何带你去要去的地方?”

蒙斯醉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有些瘆人的盯着她。

永熙帝微笑上前,重新牵起了他的手,温和道:“走吧。”

蒙斯醉几乎要将一口白牙给咬碎了。

两人并没有进林子,而是,在林子外面的一片青艹 平地上面停了下来。

进入二月中旬,地上的青艹 已经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

一片绿茵茵的。

而在平地的旁边,有一条小溪。

水流湍急清澈。

永熙帝拉着蒙斯醉在靠近小溪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喘着气,“我有些累了,先坐会?”

那声音模样,便像是个孩子一般。

蒙斯醉又是惊愕又是恼怒,可即便如此,看着她有些红的脸,却还是忍了下来,“谁让你身子没好便跑出来的!”

永熙帝拉着他的手不放,笑道:“还是现在的醉儿好。”

蒙斯醉的脸庞又是一阵纠结,“你……”

“我不喜欢这一个月里面的醉儿,虽然不生气,也听话,只是,便像是那冬日的枯木一般,没有生气。”永熙帝继续道,“如今的醉儿很好,虽然眼中冒着火,然而,却和这盎然的春意一般,生机勃勃,前些日子朕的一句话错了,我们都不老,不该认老。”

“带我出来,便是想看我生气?”蒙斯醉冷笑。

永熙帝微笑:“说起来,朕也好多年没有人骂朕了,如今被人骂骂,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病傻了!”蒙斯醉咬牙切齿,看着她的目光像是见了鬼一般。

永熙帝笑道:“有时候傻也是一种福气。”

“你——”蒙斯醉脸se 有些铁青,随即讥讽:“陛下忘了,过去的几年,臣侍对陛下从来便没有好言好语过!”

很多年没有被人骂过?

那他的那些话那些态度,在她的眼中,便什么也不是了?

永熙帝凝视了他半晌,“以前我总是说阿暖会胡思乱想,可是如今,反倒是你总是在胡思乱想。”

蒙斯醉听到了“阿暖”二字,脸se 顿时一变,便是身子也颤抖了一下,那个人,甚至只是名字,都仿佛是他今生最大的梦魇一般。

“对不起,是朕没有尽到妻主的责任,让你终日不安,终日的胡思乱想。”永熙帝缓缓道。

蒙斯醉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回过神来,“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话题回到了最初。

他不想让自己继续往下想,因为那些想法,会撕裂他的心!

永熙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前方远远候着的冷雾点头。

冷雾接到了示意,便转身,和身后跟随保护的两个侍卫低语一阵。

蒙斯醉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你到底……”

“这里的景se 不错,我们坐会儿,休息一下。”永熙帝打断了他的话,面带请求。

蒙斯醉咬着牙,看着她的神se ,反驳的话终究是烟了回去,陪着坐着。

春日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温暖柔和,暖融融的。

耳边,颤颤的流水宛如乐曲一般动人。

偶尔微风划过了不远处的林子,传来沙沙的声响,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清脆的鸟鸣。

一片生机勃勃。

她说的没错,这里的景se 是很好,可是,若是没有没有一份安宁的心境,便是再好的景se ,也无心欣赏。

蒙斯醉低下了头,看着地上那破土而出嫩绿青艹 ,失神。

大约过了一刻钟,几道杂音传来。

蒙斯醉抬起头,却见三个侍卫从林子里面走出,背上背着弓箭,而手上,拿着几只猎物,是山鸡。

除了猎物之外,一人身上还背着一捆柴火。

三人走到了永熙帝跟前,“参见陛下,豫贤贵君。”

“将东西放下。”永熙帝淡淡吩咐。

“是。”侍卫领命,将东西放在了一旁,然后,退下。

冷雾上前,“陛下,可要……”

“不必了,你们退下。”永熙帝打断了冷雾的话。

冷雾犹豫了半晌,最终领命退下。

随行的侍卫宮侍站在了十米远的地方,然后,背对着永熙帝两人。

永熙帝站起身来,“好了,该是朕上场了。”

“你想做什么!”蒙斯醉猛然起身,问道。

永熙帝转过身看着他,“你别动,继续坐着。”说完,便扶着他坐下。

蒙斯醉心口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闷的慌,他没有动,而是,呆愣地看着永熙帝上前,弯腰捡起一只山鸡,然后,取出了一把匕,领着拧着猎物往溪边走去,弯下腰,开始收拾那山鸡……

看着眼前的场景,蒙斯醉身子猛然战栗了一下。

脑海像是被一道闪电击过,在半晌的空白之后,便是一些已经久远的几乎遗忘了的记忆。

脑海中的记忆与眼前的场景,是多么的熟悉。

熟悉的,让他几乎分不清眼前所见的,究竟只是他的回忆,还是,真实存在。

二月十一。

他的生辰。

二十多年了,云州那次,是他她唯一一次为他的生辰费心,唯一一次亲自给他准备生辰礼物,唯一一次,单独给他过生辰!

宮中二十多年的生活,每一年他的生辰,都会有一份赏赐送到流云殿。

开始得十年,他心里感激。

后来,渐渐的,他现他越来越怕过生辰。

因为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再也没有在他的生辰当日去流云殿,甚至,已经忘了那事他的生辰,所谓的赏赐,不过是禸 务府和凤后的例行公事罢了。

而这一年……

年前,她跟他提及他的生辰,提及他们第一次共度的那个生辰,他原以为她是记得,因而,今日他仍是报了希望。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便也是越大。

他真的以为她是忘了的!

可是现在……

看着眼前的她并不算是麻利地收拾着山鸡,初春的溪水仍是冰冷的,浸的她的手指微红,眉头微微蹙紧,只是,却未曾放弃手中的活计。

视线,渐渐地模糊。

脸颊滑落了一滴滚烫的泪珠。

她是记得他的生辰,对吗?

大约过了一刻半鈡,她手里的山鸡收拾好了,随后,便提着山鸡回来,开始取柴火生火,不知是柴火不干还是她的技术问题,费了不少的时间和力气,方才将火堆给升好了。

随后,便是架烤架。

最后,便是将收拾好了的山鸡放在火上烤。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她身上已经是一片狼狈。

然后,一身狼狈地看着他,笑道:“看来朕还不算是很糟糕。”

笑容灿烂,像是划破了时空,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

那一日,她也是这样对着他笑着。

蒙斯醉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眸微红。

永熙帝见状,缓步上前,蹲在了他的面前,从怀中取了一个帕子,然后,伸手替他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生辰当日是不能落泪的。”

“你……”蒙斯醉的声音沙哑,“记得……”

“朕从未忘记。”永熙帝道,“只是之前,朕不敢去,朕不想让你在生辰当日,也难过。”

蒙斯醉身子轻颤着,咬紧了牙关,不让眼眶禸 的泪水落下。

“原本朕该自己去打猎的,只是简御医吓的跪在朕面前一个劲地磕头,像是朕若是坚持去,她便死在朕面前似的,朕不想失去一个好御医,便只好让侍卫去了。”永熙帝笑道,“这山鸡也没有当年云州的肥,不过,这北方冬末初春的,能够打到这般山鸡,也算是不错了,不过我保证,明年一定不会这样,今年入冬之前,我便让人进山视线抓几只回京养着,等养过了冬天,定然比山里面的肥。”

“这样便不是山鸡了……”蒙斯醉低喃道,眼眶中的泪水,仍旧是涌了出来。

永熙帝忙替他擦拭,“都说别哭了,我做这些,是想让你开心,而不是让你哭。”

蒙斯醉很想说,其实自己现在是开心,可是不知为何,心口的酸涩,却让他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他只能,伸手,俯下了身子,紧紧的抱着他。

心,泛着酸酸的轻疼。

泪水落得更慌。

旁边,火烧的很旺。

在两人的一直忽略之下,山鸡渐渐地传出了焦味。

将近半个时辰之后,永熙帝看着手中几乎成了焦炭一般的山鸡,脸se 极为的尴尬,“这……我再给你烧一个。”然后,扬手,欲将那失败品扔到了小溪对面的乱世堆里,欲毁尸灭迹。

“别!”蒙斯醉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她,“又不是不能吃!”

永熙帝面se 一僵,“这不能吃了。”

“可以吃的!”蒙斯醉一脸正se 道,“当年我烤得那个和这个差不过,你不也是吃了?”

永熙帝苦笑,“如今是风水轮流转了。”

“陛下养尊处优多年,自然不必上当年。”蒙斯醉夺过了她手中的烤鸡,走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低着头,开始掰那黑漆漆的鸡肉。

“我给你再烤一个。”永熙帝阻止他将那烧焦了的鸡肉放进嘴里,“醉儿,别吃,万一吃坏了……”

“不是有御医在吗?”蒙斯醉抬头,看着她道。

永熙帝一窒,这话在过去的两个多月中,她不止一次说过,“现在御医都在行宮里,这里没有!我是给你过生辰来的,不是害你生病的!”说完不由分说地夺过了他手中的山鸡,猛然扬手,扔到了一旁。

蒙斯醉倏然站起,恼怒道:“你……”

“我再给你烤一个!”

“再烤也不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当年我烤得便是很好!”

“你二十多年没做过了!”

“……反正这里还有几只,慢慢试,总是会好的!皇帝这般难我都当了,难不成还烤不成一直鸡?!”

“那我岂不是要饿死?”

“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生辰说这些做什么!”

“你……你根本便不是陛下,你是……”

“我是你的妻主!”

蒙斯醉盯着以前一脸正se 的女子,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脸庞也一片红润,然而,即便是气,他心里却没有难受的感觉,先前的酸涩轻疼,此时,都化作了一股股的暖流,将他的周全,一点一点地暖和起来。

“是!你是我的妻主!”

话,说的是咬牙切齿,像是愤怒之言。

只是,眼中却是闪烁着泪水。

这一刻,他没有去想那些怀疑,那些目的,他只想,好好地跟她过了这一日。

过这个他期盼了二十多年的生辰。

争论,最终还是以永熙帝获胜结束,然而,最后的结果却和蒙斯醉所说的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后,永熙帝仍旧是没有能够烧出一个成功品。

看着地上最后的一只没有收拾的山鸡。

永熙帝面se 僵硬地道:“要不……这让别人来收拾?”

“陛下不是说你一定会成功的?”蒙斯醉挑眉道,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隂 郁。

永熙轻咳一声,“朕总不好让你在自己生辰当日饿肚子。”

“也是,那便让人过来收拾吧。”蒙斯醉笑道。

永熙帝转过身,板起了脸,唤来了冷雾,一脸威严地交代冷雾去将那只山鸡给烤出来。

冷雾低着头领命,尽量不抬头去看永熙帝此时的情况。

烤一只山鸡便弄得周身狼狈,第二只,第三只……到了现在,情况如何,可想而知。

东西交给专业人士,成果很快出来了,而是,还是最好的成果。

看着别人的成果,永熙帝的脸se 更是尴尬。

冷雾将东西呈上了之后,便很聪明地退了。

“陛下可要吃?”蒙斯醉笑着问道。

永熙帝面容扭曲了一下,然后,很大方地点头。

两人便像是寻常百姓一般,坐在了席地而坐,在烤了好几只山鸡之后终于能够吃上一口烤鸡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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