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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阑珊的花灯,却有一片连着一片的花圃招摇,月华隐隐,晚风凉凉。纤漠将手中的花灯交到柳子莲的手上,却独自一人走上了小山坡。粉粉紫紫的花儿,仍旧摇曳着只剩下模糊的残影,一身白se 绸衣被风吹动得疯狂的舞动,纤漠扯住裙角,飞舞的群荡漾在指尖。

渐渐走进一方巨石,如纤漠所想的一样,一阵酒气夹杂着花香迎面扑了过来。纤漠笑了,眸子里是清澈的,她猜对了,这样的日子,他总会在的。

惭洛手中的酒坛空了,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酒渍,一甩手,酒坛坠入空中,猛的撞上那方巨石,“嘭”剧烈的声响之后,只剩下巨石下的酒坛碎片。惭洛一阵猖狂的大笑,仰面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月,一动不动,笑声在山坡上被风吹散了,却只有纤漠听得见。

巨石仍旧是那方巨石,碎片也仍然泛着酒香,这半醉的人也还是同一个人。纤漠走到惭洛的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蹲下身子,将惭洛眼中的空洞盖上。纤漠手上的温度有些冰冷,惭洛一个激灵,坠入黑暗的时候,却并没有将纤漠的手推开。

“如果,天空是苍茫的,那不看便是。”纤漠如是说,语气平静无波。

惭洛没有动,只静静的任纤漠的手轻轻放在他的眼上,遮住了一片苍茫。一开口,他的声音竟是有些哽咽的,他说:“女人,借你的身子一个时辰。”

惭洛猛的坐起身,将纤漠拥进怀中,再狠狠的一同倒在地上。这一次,纤漠没有惊呼,因为面前的男人,此刻的眼睛里是清明的,没有一丝杂念。纤漠痛苦过,所以她能感觉到,这个天下的君主,这一刻是痛苦的。

冷风中,惭洛的身子竟有着丝丝的颤抖,浑身被酒气弥漫,他忍不住向纤漠的怀中瑟缩了一下,英挺的身子,蜷缩成一片孤单的残叶,好像在等待被泥土侵蚀的瞬间。

他只是需要一点点的温暖而已,纤漠想着,伸出手,紧紧的将他拥住。

山坡上的风有些大,两个瑟缩在一起的人,没有说话,任酒意弥漫,任花香消散,任整个世界在沧海中变迁。

有那么一刻,纤漠分不清她会来这里的目的。自从上次花圃里看见一个酒醉的他,她便知道,这个天下的君主,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楚,所以她赌,赌以他对太后娘娘的态度,这种日子定不会是好过的日子。

纤漠赌对了,他的确在花圃里,而且再一次借酒消愁。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人,纤漠真的分不清,她来这里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亦或是……真的想要给他一份慰籍。

惭洛睡得很安稳,可是却真的仅仅一个时辰而已,他说一个时辰,便真的在一个时辰之后醒来。纤漠永远也忘不了,惭洛睁开眼的一瞬间,那眸子里的冰寒刺骨。

纤漠以为是她眼花了,刚才那个瑟瑟发抖的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中的苍茫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有残留。这样的人,与其说是恐怖,更不如说是一种可怜。要经历过怎样的痛苦,才能将苍茫在瞬息之间掩藏?

惭洛离开的时候,没有看纤漠一眼,甚至连脚步也不曾停顿过一瞬,那一刻,纤漠不禁冷笑。这样的男人,无情到了可怕的地步,而可笑的是,刚才的她,心中竟为他疼痛过一瞬。

纤漠不知道,惭洛不是不回头,而是怕回头,他怕,怕看见纤漠眼中的同情。他是天下的王,在他的世界里,容不下同情。

纤漠走出花圃的时候,守候在山下的柳子莲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手中的花灯,烛光还有些明亮。“看来我没有选错人,皇上果然在这里。皇宮里的女人,到底是要不寻常的手段,耍些心计才可行。”

心计吗?

柳子莲说的话,纤漠听在耳中,心,却有些隐隐作痛。对,她是在玩心计,她来这里,只是为了接近他而已。纤漠这样想着,接过柳子莲手中的花灯,迈开了步子,夜风冰凉,吹在脸上,纤漠闭上眼睛沉静了一瞬,再睁开时,心中的异样便随风而逝。

同情,不是她能给得了的。想到将军府的那场大火还有纤飞龙手中泛着寒光的长枪,纤漠咬住下唇,心,不再动摇分毫。

御花园的灯火比纤漠离开的时候又灿烂了很多,许是皇宮里各个角落里的女人都到齐了,不过一场花灯会儿而已,因为有了太后娘娘的意旨和得见圣颜的诱惑,竟是将宮里的女人都吸引了过来。

莲花池畔,摆了几十张小方桌,伴着月华妖娆,众人分主次而坐。坐在最上方的是太后娘娘和皇上,旁边排下来的是各个宮里的主子,都是花容月貌的女人。而此刻的惭洛,脸上带着笑意,眉宇间都是挥洒自如的潇洒。

纤漠险些以为,刚才在花圃里见到的男人,只不过是她灵魂深处的幻影。不过,惭洛在看见纤漠的时候,眼里一闪而逝的异样,还是被纤漠偶然的捕捉到了。纤漠没有说话,只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站定。

形形se se 的花灯,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都有,倒是有些纷呈,纤漠看了,也忍不住赞叹几声,看来,这宮里的女人们是肯花心思的,只不过不知道,太后娘娘会看重谁的心思而已。

在太后娘娘对纤漠表现出冷漠的态度的时候,纤漠对这场花灯便不再抱有希望,再说,她今晚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过,这些日子,皇宮里的生活沉闷得紧,许是纤漠这么冷漠的人,也忍不住想要看看热闹。第七十二章她美么

纤漠从来不知道,皇宮里的女人竟会有那么多,莲花池畔拥挤着莺莺燕燕,让冰凉的晚风也多了一丝脂粉气,纤漠忍不住掏出一方丝帕掩在面上,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

坐在惭洛左边的是贤妃,而坐在他右边的女人却是纤漠不认得的。那女人一袭淡蓝的水云长衫,虽然是坐着的,可是婀娜的身姿却还是能看得出,一张桃花面,粉粉嫩嫩更是绝se 的美女,虽及不上纤漠美得倾城,可是在这皇宮里也绝对称得上翘楚。

纤漠想,这便是那个和贤妃娘娘齐名的德妃娘娘吧。

纤漠望着德妃娘娘的方向,却不料视线却与她撞了个正着,德妃冲纤漠点点头,眼中没有笑意,可是却比贤妃虚假的笑容来得真诚了几分。纤漠疑惑,德妃似乎是认得她的,可是她敢肯定,德妃,她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

花灯会的正戏开始了,和民间的花灯会一样,无非是猜猜灯谜,赏赏灯而已,纤漠进宮之前,是个无人管教的人,所以城中的花灯会,她从没有错过,到没有这些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小姐们那般好奇。

纤漠站得远,目光在女人们手中的花灯上流连,只是有那么一种错觉,似乎总有那么一双眼,目光追逐着她的。纤漠向着惭洛的方向望去,他笑得灿烂,俊美的脸上,却透着一股子刚毅,这样的男人,只一眼,便能攫住所有人的视线。

“我们只是这么看着吗?我给你做的花灯,可不是白做的。”柳子莲站在纤漠的身旁,目光顺着纤漠的望去,看见满脸笑容的惭洛,口中冷冷的问。

纤漠回头,望进柳子莲的眼中,竟是一片清澈。纤漠凝眉,在莲花池畔的女人,不管是后宮佳丽,还是宮女麽麽,只要是女人,看见惭洛的时候,眼中都带着一丝春情,可是柳子莲没有,她的眼中,有的只是皇上,那个掌管了天下的男人。

纤漠心中疑惑,面上却看不出分毫,柳子莲这样的女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纤漠猜不透,只淡淡扫了一眼手中的花灯,平凡的模样,只有一个“家”字。

纤漠冷笑,挑眉道:“聪明的你,难道看不出,今晚太后娘娘选的不是花灯,而是花灯的主人么?”

花灯到底只是花灯而已,这后宮里绝对不可能只因为花灯而办一场盛宴,这个道理纤漠懂。柳子莲沉默了一瞬,眸子里竟是有些不服,转过头将众人手中的花灯看了个透,那目光里有一瞬间的悲怆。

纤漠和柳子莲谁也不再说话,各怀心思的两个人,目光都落在那些灯火阑珊上,可是,眼里却都映不出半分花灯的妖娆。直到,某一刻,莲花池畔募的安静了下来,这种诡异的安静才将纤漠的思绪拉了回。

纤漠凝神一看,池畔的女人们,视线却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连满脸笑容的灿烂也一脸冷酷的盯着自己的方向。纤漠皱了皱眉,掩住半面的丝帕僵在脸上忘了放下。

“我的姑奶奶,太后娘娘指名要看看您的花灯呢?”太后娘娘的贴身太监摇摆着走了过来,奷 细的声音在安静的世界里竟是刺痛了纤漠的耳膜。

纤漠愣了一下,握着花灯的手紧了紧,却没反应过来。倒是旁边的柳子莲机灵,将纤漠往前推了推,纤漠这才跟着那太监行到太后娘娘和惭洛的面前。

给太后娘娘和惭洛问了安,纤漠才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花灯向前抬了抬,花灯不甚明亮,在凉风下,这样简易的花灯,倒是透着一股子的落寞。

“洛儿,你看……”太后娘娘热络的拉着惭洛的手,纤白的手指附上惭洛的,脸上挂着笑,美丽的女人,总是笑容灿烂。

惭洛的脸上也在笑,手掌和太后娘娘的手附在一起,竟是一副母慈儿孝的画面。可是看在纤漠眼中,不知怎的,心里竟划过一丝疼痛,这样温热的手,曾经游遍她的身。纤漠低下了头,将手中的花灯握紧了一些。

惭洛扫了一眼纤漠手中的花灯,却急急的将目光移开,平静无波的说:“母后要儿臣看什么,一个普通的花灯而已,在这皇宮里,寒碜至极。”

纤漠知道,惭洛是冷酷的,他的冷酷,她更是见得不少,可是,即使这样,他口中的淡漠还是让纤漠浑身一阵寒冷,越发的将头埋得更低了。

太后娘娘眼里精光闪过,一双柔荑拍在惭洛的手背上,娇叱道:“哀家哪里是让你看灯,是在让你看人。”说了一句,太后娘娘顿了顿,转过头对纤漠说道:“子莲,你抬起头来给我们皇上瞅瞅。”

纤漠眉头拧紧,手心一瞬间便被汗水浸湿,太后娘娘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一个时辰之前,她对纤漠的态度还甚是冷淡,可是这一刻,她却又如此热络。可是,纤漠只是采女而已,心中的疑惑到底只能放在心中。

纤漠依言抬起头,睫毛缓缓的打开,一双水样的眸子在烛光下更是柔情了几分,抹上胭脂的脸,白里透红,粉粉嫩嫩的模样,却让池畔的所有女人一瞬间失了神。这样的女子,不该生在人世间。

“皇上,你看她,好看么?”太后娘娘脸上带着笑,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心思。

惭洛的眼盯着纤漠的脸,目光却没有一刻的变化,只冷冷扫了一眼,转过头,答太后娘娘的话道:“倒是一个美人。”

“哦?连皇上都觉得美?”太后娘娘语气提高了几分,话锋一转的问:“那,你说她美,还是哀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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