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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人命不过如此

“你口中的女人,指的可是我?”纤漠冷冷的笑,大步迈进房中,声音不大,可是语气里的寒意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

抓着柳子莲发丝的女人,回过头对上纤漠的眸子,脸白了一瞬,松开了手,悻悻的笑道:“原来是柳才人啊,呵呵……”

“你口中那个用美貌祸主的女人,可是我?”

纤漠对她牵强的笑视而不见,向前迈了两步,头仰得高高的。屋子里的女人们,面se 都不好看,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没有开口。

纤漠冷哼一声,也不等那女人回答,径直弯腰将柳子莲从地上扶了起来,看也不看那群女人一眼,迈开步子便走了出去,留下满屋子莫名其妙的女人。纤漠没有回头,可是身后那十来束嫉妒而狰狞的目光,她却真切的感觉到了,只是,她,不在乎。

离雪月园不远,有一片花圃,纤漠还在雪月园的时候,也时常和柳子莲躲在这享受一些清静。早晨的花圃,雨露晶莹,泛着一股子芳艹 的清香。纤漠扶着柳子莲寻了一方石桌坐下,拧着眉,手抚上了她的脸。

手下的触觉是滚烫的,纤漠有些哽咽,像是在问柳子莲又像是在问自己:“疼么……”

柳子莲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疼痛躲开了纤漠的手,淡淡的说:“你不问她们为什么教训我吗?”

纤漠悻悻的收回手,站起身,目光落在花圃里,回过头,眸子里的是一片灰白。“又何必问,在雪月园的时候,你和我要好她们是看在眼里了,我走了,她们自然是把气撒在了你身上。找一个刁难人的借口,还不容易么?”

柳子莲沉默了,视线落在纤漠的背影上,眼里是看不清楚的颜se 。

皇宮里的天空,总是只有湛蓝的一片,仿佛伸出手将能将整个天空的颜se 遮住。花圃里很安静,两个人就那么望着天空,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一轮圆日渐渐升起,洒下的光芒,让露珠绽放成璀璨。

风吹过,将芳艹 的清香吹淡了一许。纤漠没有回头,望着远处的金黄,一开口,声音竟是缥缈。

“我打了皇上一巴掌。”

纤漠没有想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那么的平静,就好像说着的只不过是一件寻常的小事。

柳子莲愣了愣,身子僵硬了一瞬,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她站起身,猛的抓住纤漠的肩,板过她的身子,对上她的眼眸,几乎是低吼出声:“你说……你打了谁?”

“皇上。”纤漠没有一丝的犹豫。

柳子莲踉跄的后退了两步,撑着石桌险些倒下,她被吓住了。面前这个女人,说她打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

募的,像是想起了什么,柳子莲眸子里的异样光芒猛的闪过,她站起身子,面上一紧,沉沉的问:“什么时候的事?”

柳子莲眼里的异样,纤漠捕捉到了,心中泛着疑惑,她将眉头拧紧了,说:“五天前的晚上。”

“五天前……”柳子莲口中呢喃着,面上红白交替,正在纤漠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她却有些猖狂的笑了起来,那笑声里,竟是爽快的。

“你笑什么……”纤漠凝眉,盯着柳子莲大笑的脸,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柳子莲也不急着答话,先前的狼狈在大笑的一瞬较消失不见,她只畅快的笑着。纤漠不记得从认识柳子莲以来,她有这么高兴的大笑过,心中的疑惑越发的深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倾城美貌,果然是为这皇城生来的。”柳子莲说这句的时候,笑容也没有停下片刻。

阳光一缕连着一缕洒下,落在纤漠的脸上,将苍白的脸se 染红了半分。

回晏日园的一路上,纤漠的思绪还有些颤抖,她始终想着刚才柳子莲对她说的话。柳子莲说,五天前,伺候皇上的一匹奴才全都被处死了,几十个宮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皇上身边的奴才,不是说死就能死的,可是,突然间几十个奴才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被处死了。宮里的人都在猜测原因,可是却谁也说不出个究竟。

原来,这几日的沉静,是用几十条人命换回来的。

纤漠想起了太后娘娘眼中的狰狞,以太后娘娘的手段,这事情瞒得了所有人,却是瞒不过她的,所以她才会险些对纤漠下了毒手。

咬紧了下唇,纤漠头痛欲裂,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晏日园的,她只记得头好痛,好痛。她躲在房间的最角落,头埋在膝盖中,蜷缩成一团。窗户是关上的,透进来的光很是暗淡,隐藏在角落里的纤漠,浑身颤抖。

“他们不死,便是你死。”柳子莲的话在纤漠的耳边响了起来,纤漠将埋在膝盖里的头抬起,仓惶的扫过屋子,除了偶尔的光线却什么也没有,这才想起,原来她已经回到了晏日园,柳子莲也离开了那个花圃。

那个在梅林为她领路的太监,仿佛还在她的耳边说着宮里的奇闻异事,那两个为惭洛和岳然斟酒的宮女眼中,对纤漠的漠视也还那么清晰的感觉得到,可是……那一切恍惚间却只剩下悲哀的残影。

纤漠迷惑了,迷蒙中,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飘飘渺渺的残影,有宮女的,有太监的,面目狰狞,目光凶狠。

惭洛,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在花圃里不断摄取纤漠的温暖,却又冷酷到不眨眼可以处死几十个无辜的人。

纤漠哭了,哭的时候咬住了下唇,没有发出声音。第八十三章湖中牡丹

第二天早晨,当小胡子最终忍耐不住闯进纤漠房间的时候,便看见一个瑟缩在墙角的人影,纤漠的眼里是苍茫的,泛着一丝灰白,直直的望着门口的方向,那模样,宛若……宛若尸体!

小胡子被纤漠的模样吓到了,仓惶的往后退了两步,倒在地上的时候,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他惊慌失措的爬到纤漠的身旁,颤抖的伸出手,直到指尖还能感觉到纤漠微弱的气息时,才终于控制不住的放声哭了出来。

那一日,晏日园的早晨因为有了小胡子声嘶力竭的哭声而变得不再安静。

也许是小胡子的哭声过于刺耳,也许是小胡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庆幸纤漠还活着的模样过于滑稽,总之,在小胡子的声音快要哭哑的时候,纤漠眼里的苍茫一瞬间消失不见了。她回过神,灿烂的笑了,手抚上了小胡子的脸,将不断涌出的泪水接在手心里,晶莹剔透。

“别哭了……这皇宮里,只有软弱的人才哭,而软弱的人,只有死!”

纤漠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的笑容是灿烂的,直到很多年以后,小胡子都还记得那笑容,那笑容里,仿佛是一个灵魂的泯灭,又好像是一个灵魂的苏醒。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纤漠终于是明白了。想到将军府那两个女人,纤漠想,这皇城里,她不会让自己再成为弱者,哪怕,要用尽一切手段。

这几日,纤漠出奇的平静,仿佛那天的恐惧和仓惶都是一个幻影。一大早,纤漠让小胡子领路去库房,说是想要挑些个丝线用作绣图之用。小胡子心里涌出了一种怪怪的感觉,可是手上却拿了钥匙,什么也没问,带着纤漠便向库房走去。

晏日园的库房很久没用了,小胡子将门打开的时候,涌出来一股子的霉味让纤漠忍不住别开了头。库房很小,不过三丈宽四丈长,尘埃将整个房间都铺上了一层灰se ,里面的东西也不多,左右两口陈木箱子看上去有些年月。

纤漠往前走了几步,手抚上木箱,白皙的指间顿时染上了一层灰se ,轻轻吹一口气,灰尘扑扑簌簌的从指尖往下掉。

和小胡子分别开了两边的箱子,分头找着绣花丝线。纤漠开的是左边的箱子,一打开,视线便被箱子里的东西锁住。满箱子的粗布衣裳,红红绿绿,都是些简单的款式,可是每一件却都是精致华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纤漠想起了她的娘亲,生前也是喜极了这粗布的衣裳,虽没有丝绸华丽,可是穿着身上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箱子里的衣裳,看上去似乎不是很旧,纤漠拿了一件在手中,质感还很清明,看样子,这粗布衣裳也不过几年的光景。

纤漠看得喜欢,一件一件的将箱子中的粗布衣裳拿了出来,目光却不经意的撇见了箱底露出的一方丝缎。满箱子的粗布衣裳,却有一角丝缎,纤漠泛起一丝疑惑,扯住丝缎一角猛的往上一挑,一块丝绸便被从箱底拉了出来。

出乎纤漠的意料,那竟是一张还未秀完的绣图。纤漠将绣图对着窗户的方向摊开,图上绣的是几棵垂柳围绕着一湖春水,令人惊奇的是,在湖水的中央,开着的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而是美艳华丽的金se 牡丹,只不过,那牡丹却只秀了一半,几片还未秀完的花瓣看上去颇有些凄凉。

湖水中开牡丹。这样的绣图倒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纤漠凝眉,细看之下,绣图的手工极其惊喜,许是纤漠这样以秀工自傲的人,也不禁要佩服几分。

为了将萧儿比下去,该学的,不该学的,纤漠都学得差不多了,尤其秀工这一道,纤漠是最为得意的,京城里的秀娘,恐怕也没几个能比得过她。

既然是还未秀完的图,那就应该还有丝线才对,纤漠这样想着,伸手又向箱底探去,果然,箱底还有一个包裹,包裹中是几卷金黄se 的丝线。

“玲珑金线?”纤漠不自觉的呢喃出口。

小胡子听见纤漠的话,踱步过来,扫了一眼纤漠手中的丝线,面上一喜。“柳才人您找到丝线了啊。这线好漂亮,还有些金se 的光芒。”

纤漠淡淡一笑,对满脸赞叹的小胡子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丝线,这是玲珑金线,一卷可是值千金。”

“值千金?”小胡子怔怔的睁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不理会小胡子的吃惊,纤漠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瞬,疑惑的问:“小胡子,你可知道上一个住在这里的才人是谁么?”

小胡子愣了愣,仔细的想了想才说:“我只知道,晏日园好几年没住过人了,直到柳才人要住进来,总管才让人将这里整理了出来。至于上一个住在这里的才人是谁,奴才就不知道了。”

纤漠拿着手中的绣图,别致的心思和花样,她越看越是喜欢,伸手摸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让小胡子拿了玲珑丝线,纤漠便出了仓库。

走在纤漠身后的小胡子有些纳闷儿,这柳才人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不说,还有心思秀起花来,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摇了摇头,小胡子乐呵呵的跟着纤漠出了仓库。

不管柳才人变没变,可是在小胡子的眼中,柳才人就是柳才人,是那个遗落人世间的仙女。

门外,阳光灿烂。小胡子不知道,纤漠是变了,在那天躲在墙角的时候就变了。第八十四章利息,疼痛

一连三日,晏日园的榕树下,都是纤漠绣图的身影。小胡子守在一旁,就看着纤漠手中的玲珑金线从绣图上穿进穿出,一进一出之间,绣图竟越发的活灵活现起来。

纤漠扯住玲珑金线的一头,手上的力道一紧,线断了,图却也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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