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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漠一直不懂,为什么站在校场上抬头看的时候,天,会来得更蓝。

黄昏的校场,尘沙还没有扬起,可是纤漠的眼却宛若被黄沙模糊了视线,这世界在她的眼中竟成了朦胧。校场上很安静,人不多,只有熙熙攘攘的几个人,几匹马。小胡子和柳子莲就站在纤漠的身后,两个人面上都是掩不住的沉重,而站在米尔纳身旁的厄尔浦西眼中更是满满的担忧。

米尔纳冲纤漠挑挑眉,踩着马镫一跃上了一匹白se 的骏马,坐在马背上,头顶是缤纷的晚霞,映着米尔纳身上的劲装,一片红火。她用马鞭指着纤漠的鼻,嘴角有笑。“本宮说过,要让你三圈。”

纤漠冷笑,将头仰得很高,没有说话,只在马夫的帮忙下踩住马镫翻身上马。纤漠拉住缰绳,手指苍白,宛若鬼魅一般。

风袭来,吹散凌乱的发。

两个并肩坐在马背上的女子,一红一黑,面容冷峻,在落日的霞光里都是绝美的容颜。只不过,纤漠眼中的淡淡哀伤,在风吹的时候弥漫天际,一瞬间冲劲了一双邪魅的眸子里。

惭洛出现的时候,纤漠是惊讶的。纤漠泛起了笑,思绪飘忽了一瞬,看见惭洛眸子里的冷酷,心猛的抽痛一瞬。他,是想来看她惨败的模样吗?只可惜,她,纤漠,不会输,尤其不在他的面前输。

“既然米尔纳公主兴趣盎然,那朕也来凑个热闹,不如……朕也加一点彩头好了,这样也更有趣。”一身金se 龙袍的惭洛,一步步走近,却只停在了厄尔浦西的面前,目光扫过,竟是冷冽寒霜。

米尔纳倒是笑得灿烂,拉着缰绳的手一紧,马蹄高高扬起在空中,马儿狠狠的打了一个响鼻。“皇上出的彩头,定不会小气。这游戏,好玩!”

米尔纳的头,总是骄傲的高高仰着,所以她看不见,惭洛的眼中,一闪而逝的残忍。米尔纳看不见,可是纤漠却看见了,抓着缰绳的手不断的收紧,有那么一刻,她竟禁不住的颤抖,这个男人的彩头,也许不是她要得起的。

“输的人剪落三千发丝,那赢的人嘛……朕,许她一个承诺。朕承诺,只要这皇宮里的东西,除了玉玺,只要看得上眼的,朕都给。”惭洛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在场的人却都震撼了,谁都明白,这个承诺的背后是怎样的一种阔绰。

“哈哈……”第一个笑出声的是米尔纳,那笑容里有些轻狂。“果然是云翳国的皇上,出手就是大方。”

纤漠也想笑,扯动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这个男人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想不明白。为了两个女人无聊的比赛而已,却拿出这么大的手笔,这样的他,让人越发的疑惑。

“啪”

米尔纳的马鞭摔在了展颜的马臀上,马儿瞬间冲了出去,要不是纤漠紧紧抓住了缰绳,刚才这一下,她便已经摔下马去。米尔纳看着纤漠飞扬的发丝荡漾在马背上,又呵呵的笑了一阵,这才迎头追上,口中娇叱一声:“比赛开始。”

风,好冷,夹杂着尘沙扑在面上,更多了一份苦涩。抓住缰绳的手已经麻木,纤漠的视线里,只有尘沙漫漫飞满天,竟连一刻的风景都看不见,只是,不断从身旁掠过的一抹火红却甚是刺眼。

纤漠咬紧了牙,她说过,不能输,绝对不输。可是,当米尔纳第四次掠过身旁的时候,纤漠知道,这世界到底是残酷的。

站在场边的小胡子看着马背上纤漠苍白的脸,鼻头一酸,竟险些哭了出来,只得抓紧了柳子莲的手,口中焦急的道:“怎么办,怎么办……要输了……”

柳子莲没有回头,只死死的盯紧了纤漠的方向,额头上的汗水汩汩的往下掉,任小胡子摇晃着她的手臂,指甲嵌进皮肉里,她却忘却了疼痛。不,她信马背上的这个女人,有着那样坚毅眼se 的女人,绝不会输。

众人都是满脸的紧张神se ,可独独惭洛没有,他的手一掌拍在厄尔浦西的肩上,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心思系在场上的厄尔浦西被这一惊,脸se 瞬间惨白,这才匆忙的回过头。

“你说,她们谁会赢?”惭洛淡淡的问,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厄尔浦西怔住,余光里一黑一红交替着,面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是透着些晶莹的液体。厄尔浦西还来不及说话,一阵滚烫的液体便洒在了他的面上,带着刺鼻的血腥。惭洛和厄尔浦西回头,便看见纤漠的手中寒光闪过。

惭洛低咒一声,面上的平静一瞬间被打破,拳头紧紧的握住,步子却向前迈开了两步,而眼睛死死的锁在了纤漠的身上。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将匕首插在了马臀上!

红se 的血液,在马儿奔跑的时候四溅开去,那模样,铺天盖地的狰狞。纤漠手中的匕首“月”映着落日的余晖,寒光却仍然刺眼。

她说过,她要赢,哪怕是用尽一切手段。

受了伤的马儿猖狂的奔跑着,纤漠已经将一切忘记,只拼命抱住了马儿的脖颈。她抬起头,迷蒙的睁开眼的时,视野里只有一座雪白的山。

娘,你看见了吗?纤儿,现在变得好强。

纤漠记得,恍惚中,她是和身下的马儿一起摔出去的,尘沙打在面上,她只来得及看上这世界一眼,竟是满世界的红se ,带着铺天盖地的血腥。

纤漠笑了,身上的黑衣被鲜血浸透的时候,她知道,她到底是赢了,没有输。

第九十三章匕首“月”的记忆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纤漠的耳旁说,生,你是朕的人,死,连尸体也只能有朕来焚化。

冰冷的语气,险些将纤漠的灵魂冻僵,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光线有些暗淡,泛着点点的黄,在纤漠醒来的时候,那烛光摇曳了一瞬。

“柳才人……”守在床旁的小胡子声音哽咽,见纤漠睁开了眼,赶紧转身将趴在桌上睡着的柳子莲摇醒。纤漠扫了一眼熟悉的房间,头痛欲裂,竟吃痛的叫了一声。小胡子和柳子莲一惊,赶紧快步走到纤漠的面前。

“我……赢了,对吗?”纤漠一开口,喉咙里烧灼的疼痛。

柳子莲点点头,声音也是哽咽。“对,你赢了。”

纤漠淡淡的笑,那模样里的哀伤弥漫天际,让小虎头和柳子莲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竟都腾起了水汽。

太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干枯得只剩下一张皮,替纤漠诊脉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麻木得宛如尸体。纤漠只扫了一眼,便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一眼。太医说纤漠很幸运,连人带马摔下的时候,马儿当场死亡,可是纤漠却只是受了些擦伤。

展颜是匹好马,只可惜,不该遇上纤漠。直到很多年以后,在纤漠的记忆力,展颜四溅的鲜血都还曾经出现在梦里。

惭洛来看纤漠的时候是一个黄昏,纤漠记得那个时候,她静静的躺在床上,目光却落在窗外的天边,五彩的颜se 像极了校场上的黄昏。惭洛站在纤漠的床旁很久,却没有说一句话,直到纤漠回头,发现一身金黄龙袍的他。

纤漠吃惊,正要起来行礼,惭洛却冷冷一笑,踱步到床前,挡住了窗外的霞光将纤漠笼罩在他的身影下。

看着床上这张只剩下苍白的绝美容颜,惭洛在想,校场上,他有意增加彩头来增加米尔纳的兴趣究竟是对是错。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增加米尔纳的兴趣又未尝不是在刺激床上这个女人的斗志。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匕首的手柄上,是闪着宝石光芒的“月”字。那匕首竟是匕首“月”,是岳然救过纤漠性命的凭证。

“这匕首,你不会不认得吧。”惭洛的声音很冷,仿佛只要一瞬,屋子里的空气便会被冻僵。

纤漠沉默了,只能紧紧的咬住下唇,匕首“月”,她当然是认得的。她别过头,躲过了惭洛带着一丝残忍的视线。

惭洛拿着手中的匕首“月”,手上的冰凉触觉有些熟悉,思绪掠过曾经灰白的回忆。他抬头,望着纤漠的面,冷冷的道:“没想到,他竟将匕首‘月’给了你。”

惭洛将匕首“月”仍在了纤漠的床上,匕首就落在纤漠的脸庞,寒光映入纤漠的眼中,竟是有些疼痛。纤漠不知道,这匕首“月”曾经也是惭洛和岳然兄弟的凭证,对惭洛和岳然来说,它代表着一段刻骨的经历。

惭洛走的时候,面上是铁青的,他只留下了一句。“碧落楼的时候你等的是他,可是你却遇到了朕。这是天意……所以,这辈子,你逃不掉!”

惭洛的声音好冷,纤漠回过头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步出房门的背影,那背影在黄昏里,竟是那般的孤单。纤漠想起了那个花圃里瑟缩着身子挤进自己怀中的男人,哀伤如他,究竟承受过什么?

纤漠的眼里,有着水汽,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竟是在为了那个带着哀伤的背影抽痛。

皇宮里很沉静,连风吹的声音都听不见丝毫,纤漠躺在床上五天了,只是轻微的擦伤而已,伤口早已经干裂。纤漠却不想动,只静静的躺着,没日没夜的往窗外的天边望,偶尔星空,偶尔晚霞,落在她的眼中都只剩下苍茫而已。

天黑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纤漠没回头也没说话,门外的人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推开了门。余光里一抹火红的身影,纤漠凝眉,回头看,来的人竟然是米尔纳,只是……

米尔纳的头上裹了一层薄纱,在门开的时候,背对着隐隐的月光,被风吹动,荡漾在空中。

“出去走走吧,我知道你已经好了。”米尔纳冷冷的说,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她站在门口,脚下的步子没有往屋子里迈。

纤漠收回落在那抹薄纱上的视线,心中颤动了一瞬,这个一身红火的女子,骄傲如斯,竟然连输的时候,头也高高扬起,没有低下过一刻。这样的女人,纤漠是欣赏的,缓缓起身,裹一身雪白的粗布衣裳在身上,她跟在米尔纳的身后出了门。

纤漠不知道,站在皇宮的城墙上抬头望的时候,夜晚的天空,竟可以美成这幅模样,开阔,浩荡,仿佛只要展开双手,便能随风荡漾在宇宙一般。

纤漠和米尔纳就并肩站在城墙上,迎着风,让发丝和薄纱同时荡漾。

高高的天,弥漫着点点的星光,月华隐隐,洒在两个女人的面上,那模样比起星空来竟也不会逊se 分毫。

“这次,是我输了,输在我没有勇气像你一般拿命来搏。可是,即使输了,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抢走厄尔浦西的,更不会……让你有机会伤了他。”米尔纳说话的时候,脸se 有些泛白,对上纤漠的眼,满是坚毅。

纤漠一怔,这样的坚毅,她懂。只有想保护自己珍惜的人时,这样的坚毅才纯得如这般没有丝毫的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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