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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金风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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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幸而, 郭氏昌盛绵延百余载, 家生子中便有医者, 又幸而钦差并未查抄不名贵的常用药材, 大夫使出浑身解数诊救后, 才勉强吊住了老家主的气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靖阳侯时日无多了, 甚至已是弥留之际, 但谁也不敢流露异样。

一室死寂, 落针可闻。

众人围在病榻前, 王氏忧虑重重, 木着脸, 双目红肿,却毫无泪意。

姜世森仍未离去,左手背着,右手捻须,若有所思。父女近在咫尺,姜玉姝余光不时飘向父亲,心思悄转。

“您喝点儿水?”兄长逝世,次子便居长,郭弘磊始终竭力克制着,从未显露颓丧之态。

靖阳侯四肢毫无知觉, 吃力地摇了摇头, 灰白鬓发凌乱, 眼神浑浊, 奄奄一息。他扫视榻前,皱起眉,疑惑问:“慧兰怎的还没回来?”

慧兰?姜玉姝寻思:应当是指郭家唯一的嫡女,侯门千金。

郭弘磊眼神微变,却面不改se ,恭谨答:“姐姐身怀六甲,出行不便——”

岂料,失望透顶的王氏打断道:“嫁出去的女儿,真真成了泼出去的水!咱们兴旺时,冯家天天上赶着亲近,千求万求地娶了慧兰;可咱们一败落,女婿立马没影儿了,连女儿也躲了!”

“哦?哦。”靖阳侯黯然闭目。

郭弘磊不赞成地朝母亲使眼se ,仍坚持道:“姐姐定是因为行动不便才来迟了,或许稍后就到。您先歇着,孩儿请岳父去书房与亲戚们商量几件事。”

“慢着。”靖阳侯气se 灰败,眼神却逐渐清明。

郭弘磊跪在脚踏上,躬身问:“您有何吩咐?”

“从今往后,”靖阳侯睁眼注视次子,满怀期望,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家,便交给你了。郭家的一切大事,皆由你做主。”

郭弘磊临危受命,腰背一挺,郑重答:“父亲信任托付,孩儿遵命,今后一定尽心竭力照顾家人!”

“你大哥太不争气,败光祖业、连累全家,为父只能到九泉之下再教训他了。”骂完了长子,靖阳侯慈爱望着一贯引以为豪的次子,勉励道:“以后的日子,必然艰难,磊儿,你苦一苦,做顶梁柱,撑起郭家。”

“孩儿明白。”郭弘磊眼眶发烫,鼻尖泛酸。

姜玉姝目不转睛,发觉病人眼里的光芒渐弱,束手无策。

靖阳侯梗着脖子喘了喘,看向姜世森,歉意说:“亲家,真是对不住,你家大姑娘昨日刚进门,没享半点儿福,却要跟着弘磊吃苦了。”

“唉。”姜世森喟然长叹,无奈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料得到呢?看来,这也是玉姝命中逃不过的劫。”

“终究是郭家连累了她。”靖阳侯断断续续地喘息着,瞥视二儿媳。

姜玉姝会意,快步上前,犹豫瞬息,学着丈夫跪在脚踏上,轻声问:“您老有什么吩咐?”

靖阳侯慈眉善目,和蔼嘱咐:“委屈你了,眼下事已成定局,望你和弘磊好好过日子,切勿再做傻事。”

咳,又提到了自缢!小夫妻肩并肩,姜玉姝目不斜视,正se 表示:“请长辈们放心,玉姝发誓:今后绝不会再自寻短见!”

“好,这就好。”靖阳侯欣慰颔首。

姜世森不悦地训导:“你可记住你方才的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准任性妄为!”

“女儿记住了。”

靖阳侯徐徐吐出一口气,终于望向发妻,耐着性子,语重心长道:“弘磊当家,但男儿志在前程,阿哲、轩儿以及煜儿,平日该由你教导。须牢记‘玉不琢不成器’,惯出一个弘耀,已是害苦全家,你可别再纵出一个败家子。”

姜玉姝正好奇琢磨“阿哲”是谁时,婆婆王氏勃然变se ,郁懑质问:“事到如今,侯爷仍责怪我?耀儿那不争气的孽障还在听松楼躺着呢,您若十分气不过,我去打他一顿,如何?”

“你、你——”靖阳侯气一堵,双目圆睁,眼珠子直凸,梗着脖子抬了抬下巴,脑袋蓦地砸在枕头上,气绝身亡,魂魄归西。

“父亲!”

“侯爷?”

“来人,快传大夫!”

……

顷刻后,病榻前哀嚎震天,听见噩耗的下人与亲友亦为老家主一哭。刚遭历抄家的靖阳侯府,恓惶之上又蒙了一层哀悼隂 云,万分凄凉。

夜间,听松楼灵堂禸 多了一口棺材。

遭逢巨变,哭了又哭,人人咽干目肿,哭不动了。

几个妾侍悲悲戚戚,呜呜咽咽。其中有靖阳侯的,也有世子的。

小辈们跪坐,围着两个元宝盆,或啜泣或沉默,人人手拿一叠冥纸,不断往盆里填烧,堂禸 烟熏火燎,香烛气息浓烈,浑浊呛鼻。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不止,却并非姜玉姝发出,而是源自一名瘦弱少年。

“三弟,我看你的气se 实在是有些差,不如回房歇会儿吧?”姜玉姝善意劝道。她观察多时,又特地打听过,已确定郭家行三的庶子郭弘哲天生患有心脏病。

郭弘哲白皙清秀,文弱胆怯,嘴唇及十指指端呈现淡青紫se ,明显在发病。他闻言,迅速摇摇头,下意识看了一眼嫡母,规规矩矩答:“多谢二嫂关心,但我还撑得住,用不着歇息。”

“哼!”王氏盘腿端坐矮榻,原本正敲木鱼念经,听见庶子答话后,木鱼“笃笃笃”猛变作“咚”,怒道:“你撑不住也得撑着!自打一落地,年年冬春犯病,府里不知辛苦寻了多少珍贵药材,侯爷更是四处请名医。可家逢巨变时,你竟躲在屋里一整天,甚至没赶上见侯爷最后一面。弘哲,你自己说说,像你这样儿的,算什么儿子?”

“孩儿、孩儿……”郭弘哲瞬间眼泪盈眶,羞惭愧悔,唇愈发青紫,哽咽答:“孩儿不孝,孩儿该死,请母亲责罚。”

姜玉姝看不过眼,张嘴欲劝,却被人抢了先:

“娘!三哥身体不好,已病倒半个月了,他又不是故意躲着的。”郭弘轩是嫡幼子,从不怕亲娘。

“谁问你话了?”王氏扭头,轻轻训了幼子一句:“专心烧纸,不许多嘴。”

郭弘轩恹恹应了个“哦”。

长媳王巧珍面无表情,丝毫不理睬人,一叠一叠地往盆里扔冥纸;姜玉姝见了,默默拿钎子挑散抖开。

王氏余怒未消,瞪视病歪歪的庶子,目光锐利。

病弱少年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姜玉姝旁观片刻,到底于心不忍,起身倒了杯茶,端上前道:

“您老念经多时,想必渴了,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王氏威严昂首,伸手接过茶,心气略微平顺,喝了半杯,一改之前张口闭口“丧门搅家精、速速滚离郭家”的态度,缓缓问:“姜氏,郭家如今这样败落,你心里怕是嫌弃了。对么?”

姜玉姝愣了愣,摇摇头,暗忖:我初来乍到,尚未见识侯府全貌,它就被朝廷查抄了……荣华富贵,像是一场梦,来不及当真,就被圣旨一棒子敲醒。

王氏冷冷告诫:“无论嫌弃与否,昨日你已同弘磊拜堂成亲,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休想逃离!”

“我、我什么时候逃离了?”姜玉姝一头雾水。

王氏嫌恶答:“你若再上吊自尽,便算是以死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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