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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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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着捂着,心生悲戚,不由得挂出瀑布泪。

一动不动,什么时候才能抽到头啊……

翌日,天空放晴。

一行人终于能够启程。

老卒留在驿站,等待朝廷调令。锦衣卫在北疆亦有马场,对外隶属边军。有顾千户做保,老卒入马场任职,绝没有问题。

“告辞。”

顾卿飞身上马,皑皑白雪之中,绯袍似血,黑氅如墨,脊背挺直,恍如一柄利刃,破开天地,留下刺痛观者双眸的一抹重彩。

杨瓒登上马车,向驿丞和老卒道别。比起来时,留下的银两更多。

锦衣卫跃上车辕,扬起长鞭。

呼吸间,热气化作薄雾,结成薄霜,刹那凝上眉睫。

“告辞!”

“杨老爷一路顺风!”

骏马嘶鸣,健壮的身躯驰过雪地,强壮的肌肉随奔跑起伏。

杨瓒靠在车壁,耳旁尽是北风呼啸。

碎雪打在车厢上,噼啪作响。

“依此速度,明日傍晚即可抵达京师。”

顾卿行在马车旁,出声告知行程。

杨瓒推开车窗,因雪地反光,只得微眯起双眼。

“一切听顾千户安排。”

顾卿颔首,道:“杨侍读可在车厢歇息,如没有大雪,我等今夜不歇。”

“夜晚不歇?”

“在路上耽搁数日,临近京城,应能走得快些。”

杨瓒没有提出异议。

锦衣卫的强悍,实在出乎他的预料。同样的,顾千户“移榻难眠”,已无半分可信。

退回车厢,杨瓒靠着车壁,再一次生出咬人冲动。

正德元年癸未,宣宗皇帝忌辰。

天子戴黑翼善冠,着浅se 龙袍,束黑犀带,御奉先殿行祭礼。

回宮之后,未如旧历罢朝,而是令中官宣旨,升殿午朝。

朱厚照言出必行,下敕令,言正月不休沐,必做到日日升殿。

礼部上请,按照成化年间旧例,正月初一至十五,天子皆不御奉天殿。潜台词是:陛下,您就别折腾了,给个台阶,大家回家过年,都好收场。

朱厚照偏不。

台阶垒起来,举起锤子就砸,不砸碎不算完。

成化旧例,比得上洪武旧例?一巴掌扇回去!

礼部又请,圣祖高皇帝正月上朝不假,然也未至奉天殿。

“未御奉天殿?”

朱厚照询问,礼部官员连连点头。

台阶敲碎,就架梯子,天子总不会不给面子?

哪承想,朱厚照依旧不按牌理出牌,梯子推-倒,决意固执到底。

不御奉天殿,没关系,西角门!

“朕践祚至今,未有建树,深感焦急。唯有勤政,方不负先皇重托。”

群臣傻眼。

天子这是决心不过年,也不让大家过年?

朱厚照大方点头,半点不否认。

朕是皇帝,就这么任性,你能怎么着?

不是几番直谏,说他不勤政?年都不过,节日不休,早朝错过就升殿午朝,看还有什么话说!

群臣无法,不能自打嘴巴,只能苦着脸,日日抹黑出门,陪着天子一起闹腾。

京城官员不休沐,起早贪黑上朝点卯,府州县衙的官员没有接到敕令,依照常例,自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不再报送官文,封笔过年。

没有军情民务,各地灾情,天子群臣不能大眼瞪小眼,就这么闲着,只能就禸 官库银之事吵个没完没了。

群臣上奏裁汰冗员,召回镇守太监。天子便下令增选腾骧四卫勇士旗军,向神机营增派监枪官。

一来二去,没有他事作为调和,双方的矛盾陷入白热化,巡按直隶御史的一封弹劾,彻底让朝堂炸开了锅。

“臣劾北直隶选婚太监吴中,奉皇命不知敬慎,纵下人仗势倚福,索州府百姓钱财,动辄计百千数。选婚之时,多番疏忽,不亲筛选,全交他人。不忠不敬,其罪难赦,乞逮治之。更择老成以任其事。”

奏疏闻于朝,天子震怒。

消息传入-后-宮,仁寿宮和清宁宮同时-震-动。

这份弹劾,貌似针对吴中一人,事实却将各地的选婚太监得罪个遍。举送美人的府州县衙上下,有一个算一个,凡涉及此事,都无法独善其身。

太监选婚,户籍名单均要自衙门索取。

前者索取贿-赂,在名单中动手脚,瞒报或多报人数,后者会不知道?

说不知道,可信度实在不高。说知道,一个欺君的帽子压下来,前途无望,人生都要画上休止符。

再者,美人举送入京,经连番筛选,由两宮亲自过目,择十二人进宮。其中,有六人出身北直隶,两人更在后位争夺之列。

弹劾北直隶选婚太监贪赃枉法,弄虚作假,这些进宮的美人怎么办?

狠心下查,哪怕只牵涉一星半点,后--宮之禸 都不会平静。

张太后与太皇太后吴太妃不和,宮禸 早都知晓。

四名皇后人选,无一人是太后掌眼。朝堂上出了这件事,不属实便罢,一旦查证属实,难言宮中会起多大的风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太皇太后震怒,吴太妃也是心惊。

有品级份位的美人,尚且有几分保障。候选中宮的四人,尤其出身北直隶的沈寒梅同吴芳,面上镇定,心中对弹劾的吴中的御史已是恼恨至极。

何谓弄虚作假?

何谓欺上瞒下?

什么叫择老成之人再选?

眼见凤位在前,美梦将要成真,不料横生祸端,牵扯进流言之中。哪怕查明身家清白,也不为两宮所喜,后位再无期望。

“若要我晓得……”

沈寒梅用力扯着锦帕,口中喃喃自语,眼中闪过恨意,再不复往日娴雅。

吴芳伏在榻上,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天榻一般。

“别哭了!哭就能没事了?”沈寒梅站起身,道,“事情已经这样,哭再多也没用。”

吴芳擦擦眼泪,坐起身。

“这事出来,你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清者自清,太皇太后和天子必能明察秋毫。”沈寒梅道,“水落石出之前,自乱阵脚才是废了前程。”

“可……”

吴芳皱眉,心中满是不甘。

沈寒梅看在眼里,没有再劝。

只差最后半步,她又如何甘心?!

一封弹劾奏疏,竟掀起这么大的风波,怕是上疏的刘御史也没能料到。

正如杨瓒之前所想,耿直过头,不计较后果,好心也会办坏事。

风波中,数名锦衣卫护卫两辆马车,停在玄武门前。

接到锦衣卫递出的腰牌,城门卫当即让开道路。

连日赶路,杨瓒疲累至极。见到皇城大门,终于长出一口气。殊不知,皇城禸 正有一堆麻烦事等着,这口气,委实松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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