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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往帝都发了传真,和钟老爷子解释了半天,以期尽快拿到手续,用直升飞机进入保护区。他声se 俱全地形容着这边的降温有多无情,暴雨有多无理取闹,泥石流有多气势如虹,高速公路上拦截的车子如同一群受惊的小兔……

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谢斯哲拿走了电话。

小张一怔,看到他转过身,对着窗户说了什么。玻璃中映出他朦胧的倒影,眼帘微垂,遮了思绪万千,看不出言溢于表的焦虑,却有着他前所未见的强势。

大年初二,帝都阳光灿烂,n省却陷入了水深火热中。钟老爷子在电话那头无限惆怅地喝茶,听了外孙的请求,他颤颤巍巍伸出三个手指头,毫不犹豫地趁火打劫:“加快手续没问题,条件——你国禸 再留三年。”

能让外公松口,谢斯哲也不介意这些细节,对着敲诈眼睛连眨都未眨:“……三十年。”陪你到地老天荒,你满意了吧?

“……”钟老爷子瞬间被堵了回来,原以为外孙会拒绝,都做好了长期攻坚的准备,谁知道他答应得这样利索,老头儿顿时抛却了节艹 :“没问题没问题!”

外公在手天下我有,到了傍晚,空管处回了电话,飞行申请通过了。众人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脸,拿回函件去和直升机那边交涉起航的事情了。

……然后对方抽着烟,愁眉苦脸道:“你有手续也没用啊,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看现在这天,你看这雨,你看这雷……咱不能冒着风险去飞啊?有去无回不更白搭吗?”

吞烟吐雾中,小张:“……”他看了看天,又搜了下天气预报,深刻地明白了那句“命途多舛”,倒地不起……

恶劣的天气,严重影响了低域飞行,谢斯哲总不能拿着50个佣兵和飞行员的性命开玩笑吧?而高速已经封路,走原来的老路进保护区,要额外花两天时间,这个方案第一时间就被叉掉了。

无奈,最好也是最快的办法,他们只能等天气稍霁,符合飞行要求,再往保护区进发。

外面暴风骤雨,谢斯哲和一群佣兵对着天空思考人生……一道冬雷打过,闪电映出他们忧伤的背影……

想要英雄救美,然而天公都不作美……委屈qaq……

经过的工作人员叹息,这少爷也够执着的,在这里等了一天啊。

一行人很有耐心地足足等到了凌晨一点钟,骤雨初歇,天气开始好转,气象员观测了一会儿,终于定了可以出发。

踏上直升飞机后,螺旋桨转动吹过的风,扫过每个佣兵苍茫的心头,同一首歌在耳际回荡——

让那风霜啊风霜扑面干~

***

n省保护区,依然笼在隂 霾天空下。

密集的枪响,隔着重重树丛,隐约传到了其他巡护组那里。他们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半晌后凝重了表情:“应该是那群盗猎鬼。”

“但应该不是猎杀什么动物吧,不然犯不着开这么多枪。”对付动物,他们有的是办法,开枪只是其中一种方式而已。说话的人眉头越拧越紧,撑着腰目光远眺:“怕是两边交上火了,你听这不要命的架势。”

他们也知道,盗猎分子一直是躲着他们走,能不冲突就尽量不开火。所以在行动安排上,才以巡护为主,机动组单线直入。但现在看来,这盗猎分子显然有点疯狂,反击的架势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不知道机动组他们需不需要支援,我看我们得过去帮忙。”

“去看看吧,人多声势大,再说前面泥石流,咱们的巡山线路也没法走了。”

巡护组成员互相商量了一下,决定循着声音回去看看。

.

宁真带着容妩和赵婷,三个人一路沉默地奔跑,每当听到丛林里依稀的枪声,他们就顿住脚步,心头跟着牵动起来,茫然不知所措。

不知该加快步伐,还是原路折返。

第一次知道,心中抽搐着痛,竟然是这样的滋味。

他们跑了两个多小时没有停歇,中途岔气的时候,宁真扶着树歇了一会儿,这一歇,就让他看出一些不对劲儿来。

他的心悬了起来,而零碎的枪声,也划破茂密的树丛传来,令人心头战栗。

这里的林区还下着蒙蒙微雨,可见与刚才那片山头相去甚远。

智商掉线的曹旺,一路撞着树、抄着近路,终于带着另外两个人追来了。就算他们的智商再怎么和抗日神剧的日本鬼子看齐,他们好歹没有忘记终极目的——杀了宁真,就像日本鬼子再怎么犯蠢,好歹没有忘记终极目的是侵略中国。

他们常年混迹于此,自然是熟谙这里大部分山路,从哪里可以设伏、哪里可以抄近路……这三个没什么山林经验的小鬼,不足以与他们抗衡。

宁真想起盗猎分子惯有的手段,对付一些速度飞快四处逃窜的动物时,他们会事先选几个地方蹲起,开枪把那些动物驱赶到布置好的地方,到那里任他们宰割。

小时候,宁真的父亲给他讲过猎杀马鹿会用这样的方法,那时候他义愤填膺地听着,却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盗猎分子对付动物的手段,用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那些珍贵的摄像素材,那些触目惊心的惨象,那些贪婪之人的斑斑劣迹……都会落在敌人手里,然后被销毁。他们这些天的辛苦,就会全部付诸东流。

两台相机都在他们这里,必须要有人带着走出去。

许盈沫替他去引开了盗猎分子,这分禸 疚一路压得他喘不过气,到此刻他下定了决心,方觉得有些解脱——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赵婷和容妩却可以离开。

【5号情敌好感度:191 当前好感度等级:2、相见恨晚】

平息禸 心的颤动,宁真掏出地图,指给赵婷:“你们一直往这里走,大概能走到保护区边缘,那边经常有森林公安进去巡护,可以获救。”

他把地图塞到赵婷身上:“我答应过许盈沫,说要保护好你们两个。我往那边走,你们动静小点快开溜,咱们分头行动,相机千万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赵婷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地图上,这一次没有再拦宁真,至此她发现,遇到事情不容易转弯的人,往往特别的执拗。

他们的逻辑就像拧紧了螺丝钉一般牢固,旁人震撼不得,动摇不得。

“别和他们正面对上,”赵婷叮嘱他,接过相机挂在脖子上,拉住容妩的手,干脆道:“我们也走。”

危急关头,容不得他们多耽误一分一秒,一句废话也说不得。

三个人分道扬镳,后面跟着追的人也犯了难。

忘了说,【敌人智商掉线】的时间一掉就是八年,为什么是八年呢?回顾近代史,你懂的。

所以智商掉线的曹旺追着宁真就去了,还有一个把不住重点的,看到赵婷她们要逃跑,也就一路跟了过去,虽然他也没搞懂为什么不去对付宁真,却要来对付两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

他隔着老远,艹 着浓重的方言叽里呱啦喊停,再不停就开枪云云。

赵婷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听懂了也不会停住。她和容妩手拉着手,你拉我一程,我撑你一把,在激烈的奔跑中,手心灼热的温度传递给彼此,提示着对方,这危急绝境中,还有一个人同行。

所以每当腿软想要放弃的关头,想到对方,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就这样追追跑跑,她们被逼到了一个梯地边缘,下面是丛生的灌木和参天高树,这时身后又响起了枪声。

赵婷不假思索拽了容妩一把,想让她闪开,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重心失衡,脚下一滑,往梯地陡坡下摔去。

这一摔差点把容妩也拉下去,容妩惊呼一声,那一刻赵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松开了手。

容妩被拽得一个趔趄,靠着多年的舞蹈功底,勉强稳住了身形,就见赵婷一路“披荆斩棘摧枯拉朽”地滑了下去,遍身泥泞和杂艹 ,整个人狼狈不已趴在地上。

赵婷挣扎了几下,却爬不起来,这坡度有三四米的垂直高度,想来是摔得太厉害。容妩扑到梯地边沿,喊道:“赵婷,你没事儿吧?能走吗,能爬上来吗?”

赵婷勉强支起身子,摔倒擦挂的剧痛,袭遍了全身,疼得她不想出声。她倚在杂艹 丛生的坡上,旁边是她摔下来时擦出的一条道。

太累了,太艰难了,太绝望了。

一旦摔倒,就不想再爬起来。

为什么会在枪声响起时拉住容妩?又为什么会在掉下梯地陡坡时松开手?

第一次是下意识,第二次时,是许盈沫的脸蓦然浮现在心头。

许盈沫为了救他们的义无反顾,超乎了她的认知。从来没有奢望过,能被人这样全心全意的对待。这一路上,她一直扪心自问,在那样的场景下,她能做到这一切吗?

显而易见,她可能做不到。

她没有这样的……心。

因此,除了感动和震撼,一路上她的思绪纷纷扰扰,却还有喟然——为什么,她做不到?为什么许盈沫能够为她们这样付出,而她就会退缩呢?

第一次真正直面自己的人性,第一次发自灵魂的拷问自己。

渐渐的,还有自然而然受到的感染——许盈沫是这样的人,所以,作为她的朋友,我也要是,我必须是。

既然她可以舍得下性命,保护我们;那么,我也可以做到……我也可以试着保护啊。

所以在落下陡坡的那一刻,才会忽然有着这样奋不顾身的冲动吧。

容妩在坡顶上一遍遍地喊着她,赵婷想站起来,发现小腿传来一阵剧痛——大概是脱臼了。她缓缓抬起头,声音有气无力,叹了口气:“你不要管我了,我要爬出来得半天时间,你先跑吧。”

她把单反举起来,却总也碰不到容妩的手,两只手之间,隔着那样遥远的距离,不可触及。赵婷闭了闭眼,收回手,她实在是脱力了。跑了一天,强烈的疲惫涌遍全身,她一个指头不想再动弹。

而容妩不肯放弃,她咬着牙,手紧紧抓住一棵树,整个身子都倾斜了下去,试图拉起赵婷。她想说什么,可是那些话到了嘴边,都打住了。

你以为,你刚刚救我两次,我都察觉不到吗?

你为了我掉下陡坡,你不想带累我所以松开手……

以为这些,我是傻的,看不出来吗?

汹涌澎湃的感情在心中激荡,只化作了一个念头,把人拉上来,一起跑。

她已经记不得许盈沫曾经说过“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之类的话了,所有的杂念都化作了救人的执念,全神贯注。

后面远远的似乎有窸窣声,见容妩还在试图俯下身子,没有放弃自己,赵婷心里一边倍感安心安慰,一边又不舍地回拒道:“我爬不出来!我手腕和小腿都脱臼了,动弹不了,在这里藏一下,没准儿能躲过去,你得先跑!不然你想被人一枪毙了吗?快点走!”

我也很害怕,想要有人陪。如果你不走,留在这里,我会更安心……但我不能这么自俬 。

“不管你?逞什么能,你想的简单,被发现了,毙了的就是你了!”容妩下意识的反唇相讥,忽然间,她意识到了这一切,这是她和赵婷的相处模式。

一直以来,竟然都是这样的。

她的眼泪忽然涌出,早晨出发前涂得睫毛膏,此刻已经被星星点点的晕染。

她忍住眼泪,克制地把下唇咬得苍白,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在赵婷还没来得及反讽之前,容妩已经松开了手,身子也顺着陡坡滚了下来。树根、灌丛和摩擦带来的,是席卷全身的擦伤和痛楚。

原谅我,以前总是和你攀比较劲,对你心生嫉妒。

在初开学的时候,甚至在更早之前,她就看不惯赵婷借着网络炒作,以清纯形象聚拢人气,把自己包装成美女学霸。

原谅我,心里不屑你的作风,总把你当绿茶看待。

没有和许盈沫在一起时,听到身边的人谈及赵婷,她还会八卦地说赵婷几句风言风语,听别人议论嘲讽时心中满足。

原谅我,喜欢和你争,想让自己的风头碾压过你。

排练校庆节目时,她站在舞台上释放气场,张扬、高调,心中想,国民校花算什么?不过是清汤寡水的包装婊罢了。

原谅我啊,如今这样的险境……不能扔下你一个人!

一滴眼泪落在赵婷脸上,她看着容妩滑到自己面前,哭得眼睛都被睫毛膏晕染,她怔住了。

就是这样哭晕了眼妆的人,对自己的美貌自恋不已,常常在赵婷的面前表现出优越。而她也不甘示弱,被美貌碾压的同时,也会拿眼界、家境不动声se 地堵容妩一把,看着她说不上话,心中暗暗得意。

就是这样针锋相对的人,不顾一切地来到了她的身边,而她在危险迫近时的惊慌绝望,也瞬间被安心所抚平。

——后来脱险后,赵婷曾经问过容妩,当初选择救她时,是怎么想的,在那样危险的情势下。

容妩想了想,茫然道:根本什么都没想啊。

说实话,那些友情大义,她都没有过脑。就是下意识的不想离去,下意识的要做这一切。大概,就和她爷爷或者弟弟妹妹遇到危险时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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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如今,什么都不必多问,容妩摔滚着下来时,她就已经知道了容妩的选择。说不上什么感受,赵婷鼻子一酸,伸出手给容妩一个紧紧的拥抱。

许盈沫以前曾经说过,作为朋友相交,都需要夸奖、需要拥抱、需要安抚,用温情来维系彼此的感情。

但做出这个拥抱时,真的只是发乎于情,只是心潮澎湃之下的感动。

容妩估计自己身上有多处擦伤,尽管有所准备,但从几米高的地方滚下来,仍然滚了个灰头土脸。她摸了摸脸颊,好在绝世美貌没有受损,她顿时放心了。

两人拥抱的那一刻,第一次肢体相触,忽然都涌起想落泪的心情。

她们没有磨蹭,容妩拉过赵婷的两只手,搭在自己肩头:“你别往下滑,重心往前一点。”

学舞蹈的她体力要比赵婷好很多,一把将赵婷背起来,往上面爬去。她的脚踩在冒头的竹笋上,两手艰难地抓住树干,一点点攀登。

刚刚她在坡顶上弯下身子,试图拉住赵婷时,就感到手臂酸软,如今全靠一口气顶着。

赵婷的目光落在她原本白皙的手上,恍然忆起,容妩特别爱惜自己这双手。因为她曾经说过,看一个女人过得是否养尊处优,就看她的手。

为此,曾经赵婷听了还心中吐槽——再怎么保养,你也顶多是装得养尊处优呗。

此刻这双手因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还有泥沙和磨砺后的粗糙,就像是做了农活一样,怎么也和“美”字不搭边界。

赵婷趴在容妩的背上,听着她气喘吁吁的声音,那分竭力的坚持,透过下巴滴落的汗水,传递到赵婷心里。她想,这双手,其实挺好看的。

就算不养尊处优,也挺好的。

容妩背着赵婷,她真的已经累瘫了,全靠意志在支撑。

可她在保护着别人,她不能松懈,不能害怕,不能放弃。就像小时候咬牙练舞蹈那样,只要逼自己,就有无限潜能。

她们艰难地往坡上攀爬,顶上窸窣的声音越发近了,容妩也不敢再发出声音,背着赵婷顿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赵婷抱着她脖子的手紧了紧,两人如同听审判那样,听着一点点逼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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