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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端着仁和帝的药进殿,皇后停下动作,收回手,劝仁和帝,“皇上,什么事喝了药再说,臣妾不便在此,明日再过来。”

仁和帝与靖康王谈论的是朝堂之事,皇后有自知之明,走之前,接过公公碗里的药碗,凑到嘴边,吹凉得差不多了搁在桌上,盈盈施礼准备退出去。

仁和帝的目光落在黑乎乎的药上,脸上微微有了暖意,语速稍缓,“你留下来吧,他称你一声母后,没什么好避讳的,过来坐下一起听听。”后宮之中,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德妃淑妃最甚,锦妃藏得好也是个有心思的,只有皇后,几十年如一日,没有俬 心的对他,掌管后宮也是一碗水端平了,从不偏袒谁。

靖康王低着头,掩饰了眼底的情绪,都说皇后娘娘为人公正,近日的事分明偏袒承王居多,皇后娘娘和承王的关系,靖康王额间的纹路越来越深,若皇后娘娘真倒向了承王,父皇的心思只怕也会渐渐偏了。

皇后在一旁坐下,粗略的扫了眼万民书,不动声se 地移开眼,“皇上,这件事其中怕有什么误会,您自幼教导三个王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靖康王身为皇长子,不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下边的承王,安王都以他为榜样,时刻注视着他,靖康王心里清楚得很,您别太生气,差人仔细问问,别冤枉了他。”

皇后顿了顿,柔声道,“臣妾在宮里听说过外边的事,靖康王孝顺,最是敬重皇上,您说的话他都记着呢。”

靖康王的神se 舒缓了许多,皇后娘娘帮他说话,可见,她心里对他和承王是一样的,抬起头,郑重其事道,“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这件事儿臣毫不知情。”

仁和帝脸se 一沉,怒道,“你不知情?”经皇后提醒,仁和帝想起一件事来,当时,靖康王以给他祝寿为由,欺压百姓,要不是舒岩将此事揭露出来,百姓心中会如何思量他这个皇上,仗势欺人断了百姓的生计,皇家的威严脸面还要不要了?

回想起那件事,仁和帝重新翻开折子,庞家在京中素有清名,庞家与吴家联姻后更是以吴家为楷模,据不和朝堂中的官员密切往来,也不曾和承王过分交流,庞家人不会冒着得罪靖康王的危险胡言乱语,况且,若是冤枉了靖康王,庞家就构成陷害皇子的罪名,庞家就完了。

想清楚了,仁和帝脸se 黑了下来,折子上说的几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岭南周边的县城小镇,仁和帝冷哼,重重阖上折子,安王多年掌控兵部,承王执管御史台,靖康王掌管大理寺,刑部,宗人府,看来,是他他给靖康王的权利大了使得他越来越贪心。

这时候,公公在外边扯着嗓子通禀永平侯老侯爷,侯爷求见。

仁和帝听着两人的名讳,愈发生气,摔了折子,表情隂 森,“让他们回去,朕不想见他们,至于靖康王,之后大理寺,刑部,宗人府交付禸 阁,靖康王行为不检,身为王爷非但不以身作则反而变本加厉地搜刮民脂民膏,回府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出来。”

靖康王面se 郁郁,瘫软在地,父皇连永平侯府的面都不见就认定事情是他做下的,心中有了定论,更让靖康王惶恐的是,万民书乃无中生有,搜刮民脂民膏更是无稽之谈,父皇给的罪名传出去,朝堂上的那群大臣们怕会倒戈承王或者安王了,毕竟,不将百姓看在眼里的帝王,谁敢扶持他。

仁和帝气急攻心,不停地咳嗽,却没叫人将靖康王撵出去。

皇后思忖片刻,盈盈上前,端起碗递给皇上,“皇上,您先喝药了再说,这种罪名,传出去对皇上的名声也会有损,靖康王在宮里伺候了您两日,身子骨也承受不住了,不若让他回府好好休息,什么时候您允许了他再入宮给您请安,您觉得如何?”

皇后和皇上多年的夫妻,怎么不了解刚才仁和帝心中的犹豫,他心里果真还是属意立靖康王为太子,皇后微微敛目,德妃联合太医院给她下毒,她要是有孩子的话,此时和靖康王差不多大了,德妃伤了她的身子,她要他们万劫不复。

仁和帝静默了会,重重的点了点头,怒斥道,“还不快滚,若不是看在你母后的面上,朕绝不轻饶你。”

这么大的事情算是一笔勾销了?皇后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仁和帝一世英名,临到头了开始犯糊涂,靖康王当了皇上,之后永平侯府权势滔天威胁皇权,皇上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了?

乔老侯爷和侯爷直觉出了事,太监传话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愿透露,若不是事关重大,太监收了银子不会一丁点消息都不愿意说,两人对视一眼,出宮时,步子走得极慢,还未到宮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子,靖康王大步而来。

“微臣给王爷请安。”乔老侯爷和老侯爷拱了拱手,靖康王面se 冷凄,摆了摆手,“外祖父,舅舅,什么事去王府说。”

被人摆了一道,不是安王就是承王,北延侯府举家回江南,承王自顾不暇,说起来,此时还能给他找茬的就是安王了。

乔老侯爷注意到皇上身边的公公也在,正欲点头,公公小步上前,声音不卑不亢,“王爷,皇上的火气还没消,若不是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说了两句好话,后果如何还不可知,皇上病情怕又严重了,您还是安生一段时间,莫要在惹怒皇上了。”

老侯爷不知道什么事,看靖康王脸se 沉重,先一步抢过话,“公公说的是,王爷,侯府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菲菲那孩子近两日情绪不稳,过两日我派人接她回府住几日。”

对夏青青和靖康王之间的事,乔老侯爷心里多少不舒坦,英雄难过美人关,靖康王成事后什么女人不能有?况且,为了一个夏青青,竟然坏了菲菲的名声,乔老侯爷心里不膈应是假的,他原本以为靖康王和乔菲菲乃天造地设的一对,扶持靖康王上位,永平侯府会成为京城中最备受瞩目的人家,一名阁老,一位太妃,一位皇后,京中无人能及,可惜,随着乔菲菲名声受损,表面和永平侯府来往的官员多,实则,暗地里瞧不起永平侯府看永平侯府笑话的人也多,连着二房因着菲菲的事都提出了分家,其中的影响显而易见。

可是,对靖康王,他没有评头论足的权利,他是皇家的人,有着皇家人说一不二的性子,乔老侯爷沉眉,对付夏青青有的法子,前提是靖康王的态度。

乔老侯爷藏得好,靖康王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情绪,点了点头,应承道,“过两日你们一道来王府做客吧,菲菲想舅母了。”

近期他是不能出府了,否则会惹得父皇不快,这件事还要和他们好好商量商量对策,定要将背后之人救出来。

靖康王转身和公公说了两句话,公公恭敬地施礼,随后走了。

靖康王将目光重新放到乔老侯爷身上,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有再等上两日,乔老侯爷明白了他的意思,“过两日让你外祖母也看看菲菲去,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

“那我们先回吧。”

全安知道宮里发生的事有些愤愤然,皇上因着莫须有的罪名将侯爷关押起来,到了靖康王身上,这么大的事皇上却不追究了,心思偏袒得也太多了。

秦牧隐听了全喜让全安带回来的消息,沉默了许久,皇上果真属意的是靖康王,靖康王心里怕也是清楚了,他挥手屏退全安,取下墙上的画,里边的书信没了,他冷冷地勾起嘴角,黎婉说她将书信换了,侯府有靖康王身边的人,当时他写给承王的书信承王一直留着,回京后承王还了回来,秦牧隐有个习惯,写下来的东西喜欢保留着,承王也是,他要回了给承王写的信,也将承王给的书信还了回去。

秦牧隐往里边随意翻了翻,从小到大他写信的次数一个手指头数得过来,他也给老夫人和黎婉写过信,给老夫人的信老夫人还他了,给黎婉的书信不知道她搁在哪儿去了,他没问。

其实,屋子里就那么大,他用点心就能找出来,然而她念念不舍的模样他心软了,不过一纸书信她就珍贵成那样,再珍贵,他还在呢,对黎婉的心思,他不明白。

秦牧隐心血来潮,回到书桌前,将宣纸铺好,想了想,提笔,慢悠悠地写了一篇字。

黎婉的身子越来越疼,越来越痒,要不是担心身上留疤她早就忍不住挠两下了,秦牧隐当时受了伤,整日闷在屋子里,黎婉如今过的便是他以前过的日子。

秦牧隐说离开京城准备的事情很多,上午秦牧隐在屋里陪黎婉说话,下午出门办事,紫兰就在下午的时候进屋给黎婉念书。

紫兰识过字,可一些生僻的字不认得,黎婉迷迷糊糊,听紫兰念书和秦牧隐念书完全是两码事,紫兰咬字生硬刻板,有些字念错了,其中的段落黎婉会背,听着觉得拗口,问紫兰,紫兰支支吾吾说她不认识,于是就成了黎婉不一会就要纠正紫兰念法,一来二去,倒也好打发时间。

紫薯挑开帘子,黎婉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紫兰拿了根小凳子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书,脊背挺得笔直,小脸带着不自然的红晕,紫兰扭过头,停了下来,紫薯感觉她好像松了一口气。

声音一断,黎婉就睁了眼,以为紫兰又哪个字不认识了,下意识道,“拿来我瞧瞧是什么字?”

顺着紫兰的视线望过去,紫薯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封信,黎婉以为是个秦牧隐的,“侯爷这时候在书房,谁送的信?”

紫薯一怔,随即,脸上笑开了花,全安给他这封信的时候笑得意味深长,说是侯爷送给夫人的,她当时想的便是侯爷就住在府里,有什么话和夫人亲口说就是,为何还要写信,渐渐才回味过来,侯爷怕是说不出口呢,将信递过去,笑得开心,“夫人,侯爷给您的信,全安送来的,您快看看侯爷写了什么吧。”

黎婉失笑,抬起手,紫薯已经将信搁到了她手里,黄se 的信封上只写了五个字:秦黎氏亲启!

和秦牧隐平时的字迹不同,这五个字笔画均匀,大小一致,而且从墨汁来看,秦牧隐写这五个字的时候非常认真,缓慢。

紫薯给紫兰打了个眼se ,紫兰起身,禀道,“夫人,奴婢和紫薯先出去,待会您再唤奴婢。”

侯爷和夫人之间的小秘密,她们在夫人会不自在。

好比此时,她不过说了一句话,黎婉的脸就红了,紫兰好笑,将书顺手放在旁边的柜子上,与紫薯一道出去了。

人走了,黎婉笨拙的拿出信,薄薄的一张,黎婉却看得脸红心跳,秦牧隐给她的信她压平了铺在一张书里还往里边放了一片花瓣,秦牧隐喜欢将写的信收集起来一块放好,俬 底下她问过老夫人,老夫人无奈道,“那孩子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怪癖,给我写信的次数少之又少,回来的时候都要拿回去,据说他给承王,他三叔写的信都开口要回来了。”

黎婉才恍悟过来,她在他书房看到书信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他给承王写的信怎么在他的书房,反之,承王给他写的书信也没了,竟是这个原因。

秦牧隐没开口,黎婉就当不知道,小心翼翼地卡在书里,偶尔拿出来看看。

拉回思绪,几十个字黎婉看得脸se 发烫,秦牧隐第一次给她写这种信,她能想象他握着笔,坐在桌前身影挺拔,五官俊逸,目光炯炯波澜不惊,一本正经写出这番话的模样,黎婉将纸小心翼翼将信纸的叠好,细细念着信封上的字,秦黎氏,第一次从旁人嘴里看到对她的称呼。

夜幕低垂,秦牧隐不疾不徐回来了,靖康王被皇上禁足,他和承王往来的信件被人拿走了,靖他去了江南也避不开这一场斗争,进屋时,秦牧隐嘴角淌过一丝笑。

黎婉还在睡觉,被窝里凸出了一块,她一头漆黑的发随意的散在枕头上,秦牧隐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她闭着眼,一脸安详,偶尔会不安的拱身子,不过没之前频繁了。

她的手里还握着他写的信,秦牧隐探身,想要将她手中的信取出来,刚碰到信封她就睁开了眼,秦牧隐目光柔和下来,问道,“醒了?”

黎婉脑子有些沉,睡得久了,看人都不真切了,反应了一会,侧头看了眼外边,嘟哝了两声,“天黑了?”

“不碍事,你再躺会,我让紫兰传膳。”

因着伤口,黎婉得忌口,许多食物不能吃,连着几日的粥,她却不觉得腻,秦牧隐折身回来时,紫薯随后进了屋,很快,屋里烛火通明,紫薯扶着黎婉起来躺好,问黎婉,“夫人,可要奴婢将信收起来?”

秦牧隐不觉得尴尬,黎婉却不好意思了,低头一瞧,还好,睡觉的时候没有压着信封,有了褶皱就难看了。

黎婉故作镇定地将信递过去,抬头看秦牧隐,他安之若素,神se 坦然,黎婉抿了抿嘴唇,结果疼的她嘴角一抽。

秦牧隐勾唇一笑。

黎婉可以自己吃饭了,秦牧隐吃饭又像平日里一般,不时余光瞥她两眼,她动作稳当,没有露出一丁点的疼意,秦牧隐知道黎婉喜欢听外边的事情,挑了几样重要的说,侯府的奷 细他查出来是谁了,守门婆子听来的消息多,年纪大了,全安几人不会怀疑,何况她性子好偶尔是帮洒扫的丫鬟清理院子,书房全安几人盯得牢,若不是出了事,婆子瞅准了时机,秦牧隐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去。

“明日你身上的药膏就可以取下来了,老夫人的意思是她来,我拒绝了,老夫人面上看着平静,心里害怕得很,我来吧。”若不是老夫人强行要给黎婉上药,秦牧隐会给她上药,她的伤口他还没仔细看过。

黎婉动作一僵,手里的碗差点掉了下去,她全身上下都抹了药膏,擦干净了岂不是......

黎婉羞红了脸,不知不觉,明日就第六日了呢,猛地,她担忧起另一件事,“侯爷,我身上会不会留疤?”

秦牧隐问过张大夫,张大夫说要看伤口的深度,深的地方说不准,听黎婉问起,他平静道,“张大夫手里有药,不会留疤的。”

黎婉松了口气,要是留疤了,她自己都会嫌弃自己的。

“侯爷,庞家的事?”

秦牧隐刚夹起一块排骨,闻言,搁下筷子,沉吟道,“皇上偏袒靖康王,庞家人怎么会成功,你也别太担忧,皇上对靖康王没多少耐性了,你好生养着,张大夫说再过十日你身上的伤结疤后就全部凝固,那时候,我们就回江南。”

天气渐渐冷了,再不走,大雪一来,出门时黎婉的身子怕承受不住天寒地冻,留在京里过年,皇上怕会起疑,算起来,还是黎婉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走。

“对了,岳母来了好几次,我担心扰了你休息让她回去了,后日就让人请岳母上门,去了江南,许久都不能见着他们,我让岳母和二弟三弟在府里住几天。”刘氏为人与众不同,在秦牧隐看来,对黎婉她并不是不关心的,故而替黎婉做了决定。

年后黎城就十六岁,刘氏着手给他说亲了,黎婉在京城刘氏必会问她的意思,她一走,刘氏没了商量的人,“岳母怕要开始给二弟说亲了,改日我给承王妃递个信,让她帮忙看着些。”

黎府和北延侯府的关系,他辞官势必会影响黎城的亲事,这是无可避免的,承王妃看人有几分眼力,但愿能帮到刘氏。

黎婉点点头,上辈子黎城说的亲事不好,刘氏目光浅,黎城的亲事问刘晋元的意思,结果,娶了一个泼辣肥胖有残疾的女子,而且,年龄比黎城大许多,黎城闹着和离,刘氏不肯,那户人家在京里小有名声,家底丰厚,性子张扬都是豁的出去的人,黎城成亲后,性子愈发沉闷,话越来越少,对她也渐渐疏离起来,即便如此,到了最后她需要帮助的时候,黎城没有丝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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