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伦话题一转，他说：“在皇宮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担心布伦达。”

担心？她是女巫，她根本不是雪莉尔，为什么要担心？

那还是许多年前，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巫，并没有成为塔布兰的王后雪莉尔。那时她即将成为人母，真正的王后雪莉尔趾高气昂地带着许多人来到森林，扬言她使用巫术勾引国王，要将她烧死。

她也的确差点被活生生地烧死，更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恨雪莉尔，恨到将她的皮肉撕开时只有快意没有恐惧，恨到她将雪莉尔取而代之后，到现在她有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都会忍不住想砸碎。

她怎么会对雪莉尔的孩子担忧？她怎么可能会对雪莉尔的孩子有着丝毫的担忧？

“看来我演得还不错。”早已成为了雪莉尔的女巫面上仍旧带着笑，只是那双美目里却是与刚刚苍老的女巫如出一辙的隂 冷，她说：“如果真的担忧，我当然不会逼他亲自去一趟龙的洞茓 里，而且他的诅咒是我下的，我自己就可以给他解除。”

“说起来，我想要布伦达死是因为我恨雪莉尔，那么你呢？让他去龙的洞茓 ，又想方设法挑拨他与那条龙的关系，我很好奇你想做什么？”

哈伦微笑着回答：“我只是想再做一次英雄。”

卡瑟回来的时候，辛涂正睡得昏天黑地，他抱着薄被习惯性地蜷成了一团，带着鼻音的呓语听起来软绵绵的，可也没法辨认，一头的卷发被他自己蹭得乱七八糟。

卡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辛涂，长久不语。

他又想起哈伦与女巫如同诅咒一般在耳旁萦绕不息的话语。哈伦用沙哑而难听的声音对自己说：“你逃不开他的背叛。”

还有女巫假惺惺地叹息：“他爱所有人，除了你。他用心地对待每一个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你。”

卡瑟伸手抚上少年额间的印记，指尖沿着龙的形状缓慢描摹。那是龙的祝福，也是传说中，可以满足一切心愿的宝物。

自此，他们同喜同悲，性命相连。

卡瑟又静静地看了辛涂许久，他将手收回，终于低声说：“满足一切心愿……我的愿望……你乖乖地待在我身旁，不要再……”

而风把他的话吹得支离破碎，字不成句。

辛涂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概睡得太久，他还有点懵，所以突然看见一个几乎将全部视野都遮挡住了的巨大的身影后，他呆愣愣地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户外面，觉得自己大概还没睡醒。

那是什么鬼啊？

入目就是一双血红的眼眸，只是那双时常浸着冷意的眸里此时一片温柔。巨龙隔着窗户遥遥地看着辛涂，它叼着一枝蔷薇花，极不相称的体型让艳丽的花朵显得娇弱无比，龙的一身鳞片正迎着骄阳，闪闪发光。

辛涂胆战心惊地叫了一声：“卡瑟？”

虽然龙没什么反应，依旧只是看着他，但是辛涂还是觉得它就是卡瑟。他没见过变回龙的卡瑟，于是凑了过去。

简直酷啊。

辛涂有点想下手摸摸鳞片，他从窗户那里探出身子，手往外伸，然而还没碰到龙身，龙就微微低头，它将口中的蔷薇花送到了辛涂的手里。

辛涂傻兮兮地接住，他看看龙，又看看龙送给他的花，想了想，小声地说：“……谢谢你。”

可是送花也不能让他忘记卡瑟在森林里的戏弄和一路的欺骗啊。

辛涂垂下眸子看着手里的花。这朵蔷薇花上还带着露水，晶莹剔透的，花枝上的刺都已经被人细心地挑掉了，只能没什么威胁地任人赏玩……就像他自己一样。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用力地握住了花枝，过大的动作让娇弱的花朵轻晃了几下，花瓣上的水珠滴溜溜地滚落下来，砸在辛涂的手上，凉丝丝的。

凉的还有他忽然冷下来的心。

辛涂想，他要宝物，他要龙的信任和鲜血，他也要卡瑟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还在走神，龙忽然将辛涂叼了出来，并且把他甩到了龙背上。

辛涂刚想问卡瑟干什么，可还没开口卡瑟就已经带着他飞向远天。猎猎作响的风在耳旁呼啦呼啦地吹着，他们穿过大片云海，穿过波光粼粼的河流，太过遥远的视野里，森林只剩一片模糊的碧绿，而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羚鹿相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