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三小时前。】

天空城，某个空间。

吴宏醒了过来，视线模糊，眼前一片白光。待他视线清晰时，那白光变成了一个巨大悬浮于黑暗中的扭曲的时钟。钟面上的指针定格在十一点五十九分三十秒。

他突然想起于夏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胸口时，也似乎是这个时间。他坐起来，发现胸口上没有伤，用手摸，也感觉不到触痛。

他正要爬起，突然听到车轮的转动声和脚步声传来。他顺声看去，只见雾影游荡，连成一片，或叠成一片，或者慢慢撕开，裂出弯弯曲曲的黑暗的缝。

渐渐的，黑暗里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吴宏认出人影是于秋和于楚河。他站起来时，于秋和于楚河走进了光线里，冷冷地盯着他。

吴宏居高临下，以同样的冷漠盯着坐在轮椅里的枯萎得像根干艹 似的人，他的老袋，没有一根头发，头皮晦暗、满脸皱纹，简直就像一颗干瘪生霉的核桃。两只眼睛黑黑的，像一对窟窿，嘴唇没有了，只剩下一条皱纹密集的嘴。

“吴宏，好久不见。”于楚河一字一字说，他的声音并不像他的人那样苍老，苍老得看上去不堪一击，仿佛手指一触就会化成灰烬。

吴宏没有作声，心里百味杂陈，但更多的是厌恶，是憎恨。

“年轻真好，年轻真美。”于楚河缓缓地说，“衰老则是一种惩罚，一种诅咒，它将所有的美丽尽毁。”

“这都是你自取灭亡。”吴宏冷冷地说，眼睛盯着站在轮椅椅背后的于夏。

于楚河很平静，继续缓缓地说：“我不是还活着吗？”

“你现在的样子，真是生不如死。”吴宏冷笑地说，“如果我是你，我就让自己早点解脱。”

“如果你是我，会比我更渴望那一天到来。”于楚河脸上的皱纹变得密集，现出介于冷漠和悲伤间的笑容。

“我不会变成你这样，因为我没有你邪恶。”吴宏说，“自从你掉进了bug里，获得了能量后，一切都变了。”

“原来从那时候起你就开始嫉妒我了。我可真是眼睛瞎了，一直到你背叛我前，我才看清你的面目。其实，早有人提醒我。我只是不愿意面对最亲密的朋友是个混蛋的事实！”于楚河突然吼起来，瞪大的眼睛像两个变大的窟窿，同时如枯梗般的手猛然抓住扶手，使得瞬间凸起的手筋几乎要破皮而出。

“我有很多机会杀掉你……”

“我也一样！”于楚河的声音变得嘶哑，压抑着愤恨，随即语调变缓，“但我很确定最终是我杀了你。”

吴宏沉默了。

“或许，我应该告诉你真相。”于楚河说，“我一直等待你动手。”

吴宏继续沉默。

于楚河得意地笑了，一字一句说：“看，你对此一无所知。我一直等待你动手。你的一切，都在我的监视之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比你更了解你，我比你了解我更了解你。知道为什么吗？”

吴宏咬着牙，捏起了拳头，心中腾起一股怒火。

“因为我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而你，对我只有虚情假义、逢场作戏。你没有动手，只是你贪念奢华、你喜欢美女环绕，醉生梦死；你害怕失败，然后失去所有。或者直接说你害怕死。噢，难道这不是当初的你吗？是的，这就是当年的你。你只是没有足够战胜我的力量，而非心中的留念。”

吴宏突然感到胸口发闷，拳头捏着更紧了。

于楚河目光落在吴宏的拳头上，嘴角一斜，轻声说：“现在，你也无法杀死我。而我，杀死你轻而易举。”

“你就杀了我吧。”吴宏说，“现在，再也没有比死让我高兴了。”

于楚河仰头看了看吴宏，脸上竟现出老顽头似的微笑，说：“我很愿意那么干，如果你毫无价值。”

“你们对徐棋做了什么？”吴宏突然问。

“如果你真的想死，那就为我们的孩子而死吧。这会让你‘生得伟大，死得光荣’的。俗话说，死有其所。”

吴宏猛地朝于楚河挥起拳头，但于夏眼尖手疾，速度更是疾速，瞬移到于楚河面前，抓住了吴宏的胳膊。此时，吴宏的拳头已经到了于楚河干枯的脑门顶上。

于夏二话不说，一拳打在吴宏的脸上。

吴宏嘴角喷出一股血，正欲挥起另一只拳头，于夏突然抬脚，踢中了吴宏的下腹。吴宏身子弯下去，跪在地上。

于夏揪起吴宏的头发，又狠狠地掌掴了吴宏，掌得吴宏满嘴是血。他手一松，吴宏就侧身倒在地上，接着踩住吴宏的脸。

“看，我说对了吧？”于楚河前倾身子，得意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吴宏，“我要杀死你，只需要动动嘴，不管是十年前现在还是未来。”

吴宏痛苦地闭上眼睛，上牙狠狠地咬着牙唇——他恨自己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