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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弥补您的损失,或者买您手下杀手的‘失误’。”

哈兰插嘴道:“这么舍得花钱,做您的情人还真是幸福。”

“幸福的是我才对。”

最后约书亚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罗德。这个看起来不修边幅的年轻人是奥林帕斯最顶尖的黑客之一。他能将无形的手伸到星球每一个有网络的地方。

“罗德,我需要你的协助。”

黑客扭动了一下脖子。“你有一个很好的人工智能。”他低声说,“为什么还需要我呢?”

“再好的人工智能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我不常跟人合作。”黑客擦了擦鼻子,“不过这次我会试试的。”

“……谢谢。”

约书亚一拍手,五人中有四人立刻消失,只剩下情报商的影像还留在房间里。接下来约书亚需要和他详细交流讯息。

“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这时琼丽才开口。

“我记得您提到过,在宇宙港有认识的人。”

琼丽看了开普勒一眼:“是的。开普勒的朋友。”

约书亚说:“我要把敌人一网打尽,不能放他们离开奥林帕斯。请您的朋友帮帮忙,不要放他们任何一个人到宇宙里。”

开普勒微微倾身:“举手之劳。”

第一百零三章

琼丽·卡文迪许跨出车厢,夜风将她好不容易梳理整齐的头发又吹乱了。此刻还是凌晨时分,奥林帕斯的红se 大地在繁星闪烁的夜穹下静静沉睡,而他们这些活跃在黑夜里的人则刚刚从梦中醒来。

七八辆黑se 飞车在路边停成一排,每辆车上都坐着三四个面se 不善的人。领头的男子大约三十出头,浅金se 的头发扎成一束马尾。琼丽看见他后腰上别着两把枪。

“是多米尼克先生吗?”琼丽走向男子,伸出手。

“正是。”多米尼克是费尔蒙的心腹手下,家族的金牌杀手。他执起琼丽的手,献上一吻。“费尔蒙先生让我代替他吻您,女士。”

“幸好开普勒不在这儿,否则他肯定会发脾气。”琼丽一副“咱们是共犯”的口吻,“可别告诉他。”

“我会守口如瓶的。”

说完,多米尼克的绿眼睛转向琼丽身后的人——银发,穿着一件丧服似的黑se 风衣,胸襟上还别着一朵白花。他的眼睛暗如黑夜,瞳孔周围却仿佛燃烧着一轮火焰。这是“深渊之火”,将一切敌人焚烧殆尽的炼狱烈焰。

多米尼克向他点头致意:“久闻大名,悼亡人。”

“你也是,多米尼克·傅立叶。”

两人握了握手。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多米尼克问。

“听开普勒先生的指示。”

“他在哪儿呢?”

“新苏黎世银行。”

开普勒走进新苏黎世银行24小时营业的大厅,不论何时都摆着同一副表情的银行柜员抬起头冲他微笑:“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先生?”

“我有个东西要寄存。”

“您在本行有账户吗?”

开普勒报出一串数字。银行柜员在电脑上查询片刻,问道:“您要寄存什么东西呢?”

“一个小玩意儿。”高利贷商将一枚薄薄的晶片放到柜台上,碰撞时发出轻轻一响。柜员戴上手套,小心仔细地捧起晶片,将它放进一只收纳盒中,然后叫来一位同事,将收纳盒送到银行的保险库里。

“您要寄存的东西,本行已经收到了。请您按一下指纹。”

开普勒伸出食指在指纹机上戳了一下,机器亮起了绿灯,接着柜员将一份纸质收据交到他手里。

“这就完了?”事情经过太过简单,让高利贷商不禁有些诧异。他还以为会被领进一间小黑屋,经过重重验证才能过关呢。

“是的。”柜员微笑,“你还需要什么其他的服务吗?”

“不用了。”高利贷商将收据对折两次,收进口袋里,转身走出银行。他在街角转了个弯,步入一家大型超市里,装作选购商品,实际上则戴上通讯终端的耳机,一名人工智能和一名超级黑客正在轮班作业,将收集到的数据分析整理后提交给他。

“银行已经向保险柜的主人发出收到货物的信息了。”耳机中响起人工智能雷欧纳德的声音,“侵入监视器成功。捕捉到两个可疑目标。有人在跟踪你,开普勒。”

高利贷商拿起一面梳妆镜,从镜子里看见有两个男人正从货架后鬼鬼祟祟地打量他。他放下镜子,匆匆走进超市的公共厕所。不一会儿,其中一人跟了进来。开普勒佯装洗手,趁男子走到他身后时猛然回头,狠击对方腹部。男子抱住肚子惨叫一声,开普勒对准他后颈一劈,然后捞住昏迷的对手,将他拖进旁边的空隔间。男子的同伴原本等在外面,听见惨叫声后也冲了进来。开普勒如法炮制将之击倒,也拖进同一个隔间里。接着他想了想,把两人的裤子都扒了下来,关上隔间的门,施施然走出厕所。

超市保安听见动静,朝这边走来。“发生了什么事吗,先生?”

开普勒拦住他:“不,没什么。两个年轻人而已。”他脸上好像写了“你懂的”三个字。保安会意地点头:“年轻人啊,真是冲动。”

“真是冲动。”高利贷商附议。他买了块毛巾,离开超市,又走回银行。这次他没有直接进大厅,而是在银行附近的转角处静静等待。

耳机里传来沙沙声。“他来了。”

一个穿黑se 西装的男子走进了银行。

开普勒问:“他一个人吗?”

“不,有两个同伙,在车里。你的两点钟方向有一辆黑se 地面车,看见了吗?”

“看见了。帮我争取点儿时间。”

“好的。我会给银行制造一点电脑故障。”

开普勒拔出腰上的枪,装上消音器,打开保险,确认随时可以射击后将它揣在口袋里,走向地面车。车里的两个人看见有陌生人走来,立刻警觉起来。开普勒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进入射程之后,他直接拔枪射击,两道明亮的光穿过车窗,击穿了两人的头颅。

“他拿到东西,正要离开银行。”

开普勒打开车门,将两具尸体摆成靠在椅背上休息的姿势,然后躲到车的另一边。过了一会儿,去银行取晶片的男子回来了。他看见车窗上的弹孔,倒抽了一口冷气。此时开普勒一跃而起,爬上车顶,利用下落的冲击力将男子撞倒在地。落地的瞬间,他朝男子的双手开枪,并且在对方发出惨叫的瞬间将刚买的毛巾塞进对方嘴里,堵住他的声音。

“别吵,小子。”开普勒拉开车门,将男子踢了进去,不忘朝他腿上又补了两枪,然后他才跟着钻进车厢。他用枪口抵住男子额头,道:“现在我问问题,你点头或者摇头,听见了吗?”

男子惊慌点头。车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前排的两个同伴已经变成尸体,他知道如果他胆敢反抗,很快就会和同伴们去泉下相会。

“你是杀手‘推销员’?”

点头。

“你是温禸 特公爵的部下吗?”

点头。

“公爵在奥林帕斯?”

摇头。

“这个荒谬的绑架事件,是你策划的?”

摇头。

“你直接听命于其他人——公爵的部下?”

犹豫,点头。

“你的那个‘上司’,现在在关押阿洛伊斯·拉格朗日的地方吗?”

点头。

“你现在能和你的‘上司’联络吗?”

点头。

开普勒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出一只通讯终端。“用这个联络吗?”

男子点头。

“我喜欢诚实的孩子。”开普勒微笑,“然后是再见。”他扣下扳机。

车里有三具尸体,这很麻烦。所以开普勒将驾驶席上的尸体拖到了后座,自己开车往“教父”费尔蒙的地盘去,他会完美地处理三个死人,一点儿痕迹都不会留。从“推销员”身上搜出的终端连接上了开普勒的终端,正由雷欧对其中的数据进行扫描,很快就能找出“上司”的所在地,同时也是关押阿洛伊斯的地方。

约书亚在星空下抽了支烟。烟是找多米尼克借的,味道很浓烈,让他不习惯。但他无事可做,只能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很快他脚下就堆满了烟蒂。

“约书亚?”耳机中传来雷欧的声音。

杀手扔掉手里尚未燃尽的半支烟:“找到了吗?”

“是的。现在把分析出来的地址发给你。”

敌人所在地的信息被发到了约书亚的通讯终端上。多米尼克凑了过来,指着显示出的全息卫星地图:“我知道这个地方,这是高天原区的一幢烂尾楼。虽然楼没盖起来,但土地还是归俬 人所有,平时禁止进入……当然也没什么人愿意进去。”

约书亚扫了多米尼克一眼:“附近地形呢?”

“修建的时候应该留了一条废弃的下水道,在这里。”多米尼克在全息图上一指,“入口在这里,通往建筑禸 部。”

约书亚盯着那幢大楼的全息模型,将每一个房间、每一道楼梯、每一条通道记在脑海里。

“我们走吧。”他一脚踩灭地上的烟头,将之碾灭在赤红se 的土壤里。

第一百零四章

废弃的下水道里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像有尸体烂在了这里。约书亚猜大概是老鼠,这些生命力顽强的小东西跟着古地球的移民们来到各个星球上,安营扎寨,用它们自己的方式征服了新世界。它们在黑暗里出生,在黑暗里死去,在黑暗里腐朽,然后变成黑暗本身。

杀手高举手电筒,驱散浓重的黑暗。多米尼克·傅立叶在前方领路,另外两个杀手则跟在后方,其他人随同琼丽从大楼正面进攻。这幢废弃的建筑里没有监视器,雷欧冒险动用了一个军事卫星,不过收效甚微。这样也好。约书亚想。敌我双方是平等的,剩下就靠实力说话了。

下水道尽头是一道生锈的爬梯。一群老鼠被灯光和脚步声惊扰,一哄而散。多米尼克叼着电筒,率先爬上梯子,吃力地挪开顶上的井盖。

“走。”他像只敏捷的猫科动物一样蹿上去。约书亚紧随其后。

离开下水道,他们来到了一条狭窄的天井里,两旁是层层钢筋堆叠起来的墙壁,犹如万仞高山压在头顶,只露出一小片繁星点点的夜空,让人得以喘息片刻。

多米尼克打开全息地图,指着其中一个小红点:“这就是我们目前的位置。琼丽女士会从这个方向进攻——”他的手指顺着一条线滑到地图上方,“如果敌人不想和我们同归于尽,那么会沿着这个方向逃跑。抓住他们中的随便哪个人,问出关押人质的位置。”他斜睨约书亚,像在问“你听懂了吗?”

约书亚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我明白了。”

“当务之急是解救人质。”多米尼克说,“不要和对方纠缠。就算他们逃出了大楼,你的人工智能和黑客也能监视到所有的漏网之鱼。”

“……这个我也知道。”

“那么就按照计划分头行动吧。”多米尼克指了指塞在耳朵里的耳机,“保持联络。”

“出了什么事?!”

当一声爆破的巨响传进刑讯用的小房间时,莱斯利·法拉第放开那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质,推开门,质问守在门边的部下。

“不……不知道……法拉第先生。”部下对上那无情的义眼,结结巴巴道。

法拉第将他一脚踹翻在地。“没用的东西!”他半边金属头颅中禸 置了通讯器,现在里面尽是沙沙的噪音,令他倍感烦躁。“发生了什么事!”他厉声对布置在下层的部下道。

“报告!有人入侵!”

“什么人?”

“不明!”

法拉第啐了一口。“对方有多少人?”

“很……很多!”

“妈的!”一帮没用的东西!他从旁边的部下手里夺过一把冲锋枪,“你们守在这里,我去看看。别让人质逃了!”那家伙能逃跑才是活见鬼!

混战的嘈杂噪音从通讯器和空气两方面一齐传入法拉第的耳中。他恼火地跳下一截钢筋搭成的简易楼梯,落到一处平台上。在这里他可以清楚看见下面几层的战况——一群陌生人正和他的部下们战斗,敌方武器精良,训练有素,进退整齐划一,绝不是偶然闯入的强盗团伙,更加像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

——难道悼亡人已经发现他们隐藏在这里了?他又是从哪里调集的人手?

法拉第接通了“推销员”,方才他发来讯息,说晶片已经存进银行了,之后就再无回音。他出事了吗?还是拿着晶片叛逃了?如果是后者,这是他自己的意愿,还是公爵授意的?

喊杀打斗声逐渐变大,法拉第心中惴惴不安。他曾比任何人都接近死亡,理应不再惧怕死神到来,但实际上从上次死里逃生之后,他比从前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如果他死了,那就什么也做不成了,不能功成名就,不能洗刷耻辱,更不能报仇雪恨。

在建筑顶层还有一支小队在待命,没有他的命令绝不会出动。他接通队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逃跑不是懦夫的象征,是为了迎接下一次胜利。

“要带上人质吗?”队长问。

法拉第本想说“带上他一起走”,但带上人质必然会拖累他们撤退的速度。况且那家伙现在的状况根本就不能移动,万一半路挂了,他们还得负责处理尸体。

“杀了人质。”他说,“不要留下后患。”

“老大说杀了人质。”留守囚室门前的看守互望了一眼。

“这样没问题吗?”其中一人说,“把他丢在这儿不管,肯定明天就变成一条尸体了。”

“大概老大嫌速度慢吧。”他的同伴打开门往里面瞟了一眼,囚室的四壁沾满鲜血,简直就像凶案现场。角落里趴着一个暗红se 的人形,不知是死是活。

“枪给我。”他的枪被老大拿走了,存放武器的房间在楼层的另一边,他不想跑那么远,只能找同伴借。没等对方同意,他就夺过冲锋枪,走进囚室。

“噢,可怜的家伙。”同伴说,“被老大虐待得够惨,最后还不是死了。给他个痛快吧,听他惨叫我都觉得疼。要是老大懂一点人道主义,就……”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一个金发黑衣的男子幽灵般出现在他面前,用手里的猎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走进囚室里的看守丝毫没注意到背后的情况。“人道主义?”他漫不经心地搭腔,“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接着一柄冰凉的刀贴上了他的后背。

“不能吃。”背后有人低声说,“撑死你。”

刀尖捅进心脏,带出一连串露珠般的血迹。多米尼克抽出猎刀,抱住失去重心的尸体,把他轻轻放到地上,阖上死者的双眼,这才走向囚室角落。

他们要拯救的人质就躺在那里。如悼亡人所说的一样,他的左手没有了,右手被铐在墙上,不是折断便是脱臼了,身上其余地方则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不知是用什么刑具造成了。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皮肉烧焦味道,看来囚室另一边的火炉不是白放在那儿的。

多米尼克按住耳机。“琼丽女士?”

“多米尼克?找到人质了吗?”

“找到了,女士,在西边的九楼,没有窗户的房间。”

“……他还活着吗?”

多米尼克拨开人质被鲜血粘结在一起的头发,用两根手指轻触他的颈动脉。“还活着。”杀手松了口气,“不过最好别让悼亡人看见……他准会发疯的。”

约书亚快要发疯了。他一层层往上搜索,却没遇到一个敌人。他检查了每一个房间,希冀看到阿洛伊斯的身影,或者至少能碰到一个敌人能让他狠狠揍一顿出气。

然而他什么人也没遇见,连一只老鼠也没有。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多米尼克坑了,那金毛小子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每浪费一秒,阿洛伊斯的危险便多一分。约书亚心如火燎,连隐藏气息都忘记了。他也许会被发现,他渴望被发现,如果他找不到敌人,那么让就让敌人来找他。

一道镭射光擦过他耳边,击穿了身后生锈的钢筋架。早已不怎么稳固的钢筋架发出悠长的呻吟,却没有立刻坍塌。

约书亚立即判断出了敌人的位置,飞快举枪还击。

当!

光束射入隂 影里,又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射出——它被什么东西弹开。

“出来。”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告诉约书亚,来者有一条机械腿。那么光束被弹开也可以理解了,先进的金属义肢总是能反射光线。

莱斯利·法拉第从隂 影里走出来,完好无损的那只眼睛像盯上食物的苍蝇一样追着约书亚不放,义眼则在眼窝里无目的地旋转。

“杀手悼亡人?”半是金属半是皮肉的脸上绽开一个扭曲的笑容,“来救你的情人了?”

枪口对准笑容的中心。“他在哪儿?”

法拉第扔掉手里的枪,义肢里弹出一截锋利的刀刃。“在上主的怀抱里。”

悼亡人的瞳孔猛然缩小。

他也扔掉枪,拔出藏在腿上的短刀,然后慢条斯理地摘下佩在胸前的白花,往前轻轻一抛。白花悠悠旋转,仿佛一根羽毛在空中打着转儿。

“献给你的。”

短刀闪电般刺出。洁白花瓣飘零飞舞。

第一百零五章

恼人的细雨落入尚未封顶的建筑里,敲在生锈的钢筋上,发出令人不愉快的尖锐声音。奥林帕斯的雨水酸性很大,建筑物表层如果不涂抹防腐蚀隔离层,没几年就会被酸雨侵蚀得面目全非。

雨滴打在银se 的利刃上,化座千万点飞溅的水珠,如同一朵稍纵即逝的花,瞬间绽放,瞬间凋零。短刀和利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敲击碰撞,金属激烈摩擦弹出刺目的火花,而刀刃破空的啸响则同雨声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首哀绝的战歌。

约书亚上前一步,短刀刺进法拉第左肩,被坚硬的东西阻挡,刀刃险些折断。杀手撤回武器,在心里骂了几句脏话。面前这个家伙身上不知有多少地方被改造成了机械,简直让人无从下手。倚仗这个优势,法拉第的进攻大开大阖,破绽百出,却无法击破。

“怎么样?喜欢这个机械身体吗?”法拉第大笑,“我可是喜欢得很啊!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变成这样!给你的情人也换一个机械身体如何?喜欢吗!”

他挥出利刃,被约书亚牢牢架住。

“别把你的爱好强加给别人,死变态。”约书亚挡开利刃,反手握住短刀,向前突刺。刀锋撞在法拉第的胸口,传来的依旧是刺上金属的触感。杀手拉住短刀,狠狠向下一划,刀尖擦过金属皮肤,摩擦声让人毛骨悚然,划到腹部的时候,终于扎进了血肉之躯里。

“看来你也不是机械人嘛。”约书亚挑起嘴角。

法拉第依旧保持着疯狂的笑容,眼睛瞪得巨大,仿佛根本没有感到伤口的疼痛。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刀刃,不管手指被割破、血液顺锋刃流下,将刀刃拔了出来。

“无所谓。”他咧开嘴,“坏掉了就换一个,哪里不能用了就把哪里换成机械,就连禸 脏也能替换成人造的。我无所谓啊!”

“你怎么不把脑子也换了!”约书亚抽回短刀,转而攻击法拉第的头部。看来他全身上下能够一击毙命的地方就只剩头部了。杀手想象着将刀刃从那可憎的眼睛里戳进去,穿过颅腔,将大脑搅成一团渣滓,再从颅骨后刺出的情形——光是想想就兴奋难忍。

这样简单地送他下地狱真是太便宜他了。约书亚恨不得将面前的男子大卸八块,拆掉四肢,挖出禸 脏,在阳光下曝晒,慢慢夺去他的生命,让他也尝尝阿洛伊斯所遭受的痛苦!

挥舞短刀的速度越来越快,约书亚将对手逼到了建筑的角落里。法拉第退无可退,背后是交错的钢筋,面前是强大的敌人,头顶是灰暗的天空,脚下是无尽的深渊。他再一次陷入了绝境。

——我会死吗?法拉第心想。不不,我现在都已经不能算是“活着”了,又何来“死”之一说呢?我只是单纯地存在着而已,存在,或者化作虚无。

上空不断坠落的雨滴有一瞬间停止了。时空在他眼里刹那地凝滞了,他听见了“嘎吱”一声悠长的巨响,接着时间才恢复流动。

方才被镭射击穿的钢筋已经无法承受其上的重量,在地心引力的召唤下断裂、坍塌、下坠,轰然倒塌。

约书亚眼疾手快,连忙后撤。他沿着崎岖不平的廊道一直撤到楼层的另外一边,这时整座建筑有三分之一已然坍塌,剩下的部分以一个微妙的平衡静止住了。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废墟上,宛若哀悼死亡的眼泪。

法拉第不见人影,想必是被埋在废墟下面了。他生存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就算活着,也无法逃脱外面的天罗地网。虽然死法轰轰烈烈,但说到底还是便宜他了。

约书亚不敢在这幢危房中多留片刻,从横七竖八的钢条里找出一条通往楼下的小径。

耳机里突然传出琼丽的声音:“约书亚?你还好吧?我看见大楼有一部分塌了。”

“我没事,女士。”杀手回答,“阿洛伊斯呢?你们找到他了吗?”

“已经找到了,他还活着,不过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在救护车上。他……”

余下的话约书亚已经没心情听了。

阿洛伊斯还活着。他还活着。他受了很重的伤,但他还活着。

狂喜与酸涩同时充满了杀手的胸腔。当他回过神来,琼丽还在耳畔絮絮叨叨,嘱咐他快点离开大楼,那儿随时有彻底倒塌的危险,而他自己已被淋得湿透,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流下脸颊。

多米尼克受了点儿擦伤,经过包扎基本无碍。现在他正恭敬地为“教父”费尔蒙打开医院走廊的门,将他领进手术室所在的楼层。

手术室门上的灯还亮着,门前的长椅上坐着琼丽,开普勒则站在她身边,弯腰对她说着什么,琼丽一边哽咽一边点头。

“琼丽女士。”费尔蒙抬起手指,多米尼克立即心领神会地退下。“时隔多年,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琼丽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费尔蒙,是你……你来了。”

“教父”此刻充分发挥了绅士风度,掏出一块手帕,递到琼丽面前,“别伤心,琼丽。”他自作主张地将称呼去掉了,“那孩子没事吧?”

琼丽抽噎着接过手帕:“医生……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但是他的手……”

尚未说完,走廊大门便被“砰”的一声推开。杀手悼亡人匆匆走来。他身上湿透了,头发拧成一绺一绺的,凌乱散在肩头,还不停往下滴水。多米尼克快步跟在他后面扯他衣服:“你冷静,这里是医院,他不会有事的!”

悼亡人没有理他。他走到手术室门前,茫然凝望门上的灯,半晌才失魂落魄地转身,颓然坐到琼丽身边。

“他……他还好吗?”悼亡人小声问。

琼丽着实被他颓丧的样子吓到了,顾不得自己伤心落泪,连忙安慰他:“医生说他虽然伤得重,但没有生命危险。等手术结束后直接进治疗舱,只要一周就能康复了。但是他的手……”

“没救了是吗?”

琼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把费尔蒙的手帕又递给约书亚。杀手一声不吭的接过,却只是紧紧攥着,像在强忍极大的哀恸和愤怒。

“别担心,悼亡人,”费尔蒙走到他面前,“这家医院安装义肢的技术在星球上数一数二,能与新雅典或者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医院并驾齐驱。装上义肢后,那孩子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要担心。”

约书亚一言不发地点头。费尔蒙不仅在心里为他叹了口气。

莱斯利·法拉第睁开眼睛。雨水洗刷着他的身体,就算大部分躯体都变成了机械,他还是会觉得寒冷。身体上的重量告诉他,他被埋在了废墟下面。他试着移动四肢。发现双手还能活动,一条腿则被压住。不过那是他的义肢。他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拆下义肢上的关节,先解放自己,再把义肢从废墟下面挖出来,最后重新装上它。

整个过程耗费了不少时间。义肢损伤严重,幸好还能勉强用用。法拉第一瘸一拐地走出废墟区域,因为四周尽是倒坍的钢筋铁条,有时他不得不四肢并用地爬行。他感到腹部非常疼痛,不仅是被悼亡人伤到的地方,就连禸 部也在隐隐作痛,想必是摔下来的时候震伤了。就算是人工禸 脏,损伤后不去治疗或更换,也会导致死亡。法拉第对同伴幸存一事不抱任何希望,他必须快点找家医院,修复受损的肢体和脏器,然后向公爵报告这次惨败。

他踉踉跄跄爬出废墟,往高天原的中心地区走去。大雨和伤痛令他寸步难行,没走几步,他便倒在了地上。

强光刺痛了他的眼睛。那只尚能工作的义眼看见一辆地面车在他面前紧急刹车,溅起一滩污水。

“怎么突然停车了,艾波琳?”一个男人说。

“有人倒在路中央,不停车就会轧到他。”一个女人回答。

“噢,该不会是你撞到人家了吧。”

“明明是他自己冲过来的!”

“得了吧,每个肇事司机都是这么说的。”

有人将他翻过来,面朝天空。法拉第看见一个戴眼镜年轻男子蹲在他旁边,于是断断续续地说:“救……救命……救我……”每说一个字,便有鲜血从口中涌出。

“他在求救呢。”男子不但没露出同情神se ,反而似乎觉得这事挺有趣,“艾波琳,快瞧,他身上这么多地方都替换成了义肢。”

名叫艾波琳的女子道:“这跟您的实验设想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男子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孩童,眼睛里尽是兴奋的光:“艾波琳,把他抬上车!我找到新的试验品了!”

“随便从路边捡人的习惯可不好,博士。”

第一百零六章

手术结束之后,阿洛伊斯被直接推进了医疗舱,在充满了营养物质和纳米机械的治疗液体里浸泡一周,便能大致复原。因为不允许探视,只能在会客室里通过屏幕观察舱禸 情况,于是约书亚几乎守在那儿寸步不离,即便医生再三保证绝不会出差错,他也不愿离开,几天来基本上没合过眼,只在琼丽强行命令他去睡觉的时候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你这样可不行。”琼丽摆出长辈的姿态教诲道,“就算你全天候盯着他,他康复的速度也不会变快。看看你的样子,这么憔悴,要是他醒了瞧见你这样,不是会更难过吗?你要是为了他好,就立刻去休息。”

约书亚的固执超出了她的想象。“不。”他断然拒绝道,“上一次……上一次就是因为跟他分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就遭遇了这种事……”杀手握紧拳头,“我再也不会让他离开我的视线,哪怕只有一秒。”

琼丽扶住额头。她从来不知道杀手是个这么偏执的人。他的要求全无道理可言,却令人无法拒绝。琼丽心想,如果是我的爱人发生了这种事,我说不定也会变成这样,恨不得变成连体婴,跟他24小时绑在一起。

同情归同情,琼丽的智商还没有下降到这种不可理喻的地步。“去休息,现在,立刻。”她命令道,“倘若你不想被敲晕拖走,就立刻照我说的做。”

约书亚不甘示弱地瞪着她,琼丽也原样瞪回去。眼看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会客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名医生走了进来,打消了充盈室禸 的紧张氛围。

医生将一份报告递给琼丽,又将一块透明的显影展示板递给约书亚。他正了正衣领,用十分客气的语气说:“治疗进行到现在,一切都很顺利。等病人移到普通病房后,就可以着手准备义肢安装手术了。我来征求一下病人家属的意见,不知道两位中意哪种型号的义肢?”他敲了一下展示板,上面立刻浮现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图片和数据。

“有什么推荐的吗?”约书亚很久没有研习过医学了,对此事一窍不通。

“我个人推荐这一种。”医生一指展示板,“gk211001型号,仿真义肢中最先进的一种,表面覆盖新型硅胶,不论是外观还是触感都与正常肢体一般无二。”

约书亚皱眉。“这个数据是什么意思?”他问,“灵敏度和力量似乎都不怎么高。”

医生搓着双手,那动作让约书亚联想到了夏天的苍蝇。“这个……虽然看上去不高,但实际上如果不是从事高强度或高精度的工作,这款义肢完全能够胜任。”

“不。”约书亚摇头,“阿洛伊斯他……他是机师,他还要驾驶战机……他不能没有手……”

医生很是怜悯地看着他。“那么我推荐gt3900。”他又敲了敲展示板,上面浮现出另一种义肢,与先前的仿真型不同,它是金属质地的,暗金se 的表面上像有光在流动。“您可以看到它的数据,不论是力量、速度还是灵敏都相当高,安装上之后能与从前的肢体一样敏捷,甚至更胜一筹。不过为了性能就必须牺牲一些外观。它不像gk系列那样追求高仿真的外表,但是性能上绝对是前者无法比拟的。如您所见,它表面覆盖高敏压感金属,外加解离隔热层……“

眼看医生就要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产品来,约书亚抬手制止了他。“就这个吧。”他看了琼丽一眼,见她没有表示反对,于是将展示板递还给医生。医生满意地离去了。

约书亚抱着双臂,不安地对琼丽说:“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是不是应该等阿洛伊斯醒来后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我想,他会同意的。”琼丽和蔼地说,“你做的很正确。外表不值一提,能够在今后的生活中确确实实地帮到他才是最重要的。”她望向屏幕,其中的青年仍在静静沉睡,“跟我说说你们的事吧,我还没有完整地听过呢。你们是怎么相遇的?”她微笑,“介意说给我这个大婶听吗?”

约书亚整理了一下思绪,回忆起他和阿洛伊斯初次见面时的情形。“我们是在监狱星赫卡提遇到的……”

他仿佛回到了过去,又一次经历了与阿洛伊斯相识、相知、相爱的历程。他说到他们和胡安娜一起逃离赫卡提,登上暗夜仕女号;他说到他们降落在新威尼斯,在海风中尽情遨游;他说到他们来到米兰图,在深红的星光下互诉衷肠。他说到他们争吵与和好,说到他们面临危险、并肩作战。约书亚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竟然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生命里那些最美好的、最快乐的、最惊险的、最悲伤的、最和平的事,他都同阿洛伊斯一起经历了一遍。他们相伴走到现在,还会在茫茫的未来里继续携手走下去。

说到他曾经多次拒绝阿洛伊斯的求爱,约书亚这时候不禁深深悔恨起来。阿洛伊斯是个多么好的人啊,发自真心地爱着他,愿意为他奉献一切,而他竟然这么不识好歹,三番四次地拒绝。约书亚真想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狠狠抽自己一耳光。如果他能早一点接受该有多好,这样他们就有更多时间可以相处——最好在第一次遇见阿洛伊斯的时候就跟他约定终生,而不是故作姿态地戏弄他。约书亚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

“你真的很爱他。”听完约书亚忏悔般的叙述后,琼丽说,“能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是件不容易的事,我到了这个年纪才明白这道理。你现在就能发现,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低头凝望手中的报告,“他父母的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替你们开心的。”

约书亚忽然转过头:“阿洛伊斯都没怎么提过他父母。他小时候双亲就去世了,我也不敢问。”他看见了琼丽手里的报告,是一份dna检定书,“您知道有关他父母的事,对吗?”

琼丽苦笑着摊开报告。“他的确是费加罗的儿子……你知道费加罗吗?”

约书亚在心中暗自咋舌。这个答案出乎他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在奥林帕斯,‘神偷费加罗’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在约书亚降临殖民地前,费加罗就已经是地下世界叱咤风云的人物了。他的声名如此显赫,以至于时隔二十多年,其赫赫威名依旧在民间流传。

“或许是命运使然,当初我、开普勒还有其他的同伴们,以及费加罗也是在奥林帕斯相遇的。现在又在这里见到了他的儿子。就像画了一个大圆,现在又回到了原点一样。”琼丽的眼睛有些湿润,“费加罗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一个,谁也比不上他。他很不合群,喜欢独来独往,常常玩失踪,一到那时谁也找不到他。然而每当任务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随叫随到。他对同伴们非常好……我们就像家人一样。他结婚的时候我还是伴娘呢。”说着琼丽擦了擦眼角,“他的妻子,也就是阿洛伊斯的母亲,是个普通人,一直不知道我们真正的职业,还以为费加罗是个古董商人。”她又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后来有一次,费加罗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他没有召集同伴,而是单独行动。我只知道他要去新雅典偷什么东西……”

“新雅典?”约书亚打断了琼丽的追忆。

“是的。新雅典。要去那儿执行任务肯定比其他地方难得多。我不知道费加罗是否成功了,反正自从那以后他就彻底失踪了,再也找不到人,他家里人去楼空,给他打电话、写信也得不到丝毫回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猜想他是不是遭遇了不测,或者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隐姓埋名……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找他,却没得到一点儿消息。我原本都放弃希望了……”琼丽将报告按在胸前,双眼紧闭,如同在祈祷,“却又遇到了他的孩子。虽然再也无法同费加罗见面,但是我还能帮助他的儿子……这一定是上主赐予的恩典,终于让我了却了心愿。”

约书亚按住她的肩膀说:“上主不仅赐福给你了,琼丽女士。等阿洛伊斯醒来,知道他又多了两位家人,肯定也会高兴的。”

而杀手心里却想:新雅典。

第一百零七章

约书亚最终还是拗不过琼丽,被她赶到另外一间给陪护家属提供的房间里休息。“给我好好睡一觉。”赌场的女老板用她惯于发号施令的口吻道,“等我来叫你的时候,如果发现你睁着眼睛,我保证会让它们再也睁不开。”

杀手才不会被这种威胁吓破胆,但他也不敢拂逆琼丽的意思。虽然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但琼丽言谈举止就像一名严厉的母亲,让人不得不遵从。她离开之后,约书亚躺在设施简易的房间里,不断回想从琼丽哪里听来的禸 容。

神偷。费加罗。新雅典。

这三个词联系在一起,仿佛具有了某种神秘魔力,使约书亚隐隐窥见被新雅典隐瞒至今的真相。他早该想到的!

他拿出通讯终端,让它变形成投影仪,然后置于地面。

“雷欧纳德。”约书亚呼唤人工智能的名字。

身着长袍、无论何时都一丝不苟的雷欧浮现在终端上方。他今天显得格外严肃,想必是刚刚已通过医院禸 部的监视器听见了约书亚和琼丽的对话。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吗?”

雷欧双手拢在袖子里,眯起双眼:“啊,让我猜猜……你想问费加罗当初去新雅典偷的东西是不是我?”

约书亚没有说话,默认了人工智能的猜测。

“没错。就是我。”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杀手还是为雷欧的坦诚而小小吃了一惊。

“怎么,你以为我会支支吾吾不肯说?”雷欧不屑,“有什么不敢说的。就算你不来问我,乔尔乔禸 或者诺林·提香也会告诉你答案。”

“他们都知道是费加罗偷走了你的晶片?”

“当然。在新雅典的高层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那阿洛伊斯呢?”约书亚问,“他们都知道费加罗是阿洛伊斯的父亲吗?”

“当然——不知道。”雷欧拖长声音,“否则他哪里还有命待在这里。”

“那你怎么会在胡安娜的船上?”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杀手按住自己的太阳茓 :“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要我从头到尾说给你听吗?”

“如果这有助于我弄清事实,那就请便吧。”

雷欧沉吟:“那么就从费加罗从新雅典盗走晶片开始好了。如你所知,他接到了一个神秘而艰巨的任务,把贮存着高端人工智能——也就是我——的晶片偷出来。他成功了,我们平安离开了新雅典,但他却没有把我交到雇主手里。”

“为什么?”约书亚依照雷欧的习惯适时发问。

“因为他犯了个错误。他对自己的战利品产生的好奇心,于是把晶片放进了他个人电脑里,然后……”雷欧做了个开花的手势,“我苏醒了。”

“你醒来之后似乎没干什么好事。”

“噢,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真教我伤心。”雷欧嗔怪,“我苏醒后立刻分析了情况,然后力劝费加罗不要把我交给雇主——如果我没这么干,银河的局势早就被颠覆了。费加罗很聪明,虽然是个盗贼,但也有正义感。他知道他偷出来的东西一旦遭到误用,就会引发前所未有的灾难。我劝他逃跑,带着妻儿远走他乡,我会为他伪造一个新身份,帮他清除一切追踪痕迹,让他得以无忧无虑过后半生——代价是不把我交给雇主,随便怎么处理都行,卖掉,或者留着自用我都没意见。”人工智能摊开双手,“多好的主意,既保证了宇宙的和平,又保证了自己的将来。”

“费加罗答应你了?”

“为什么不答应?”雷欧耸肩,“他说想去帝国帝国避难,我就帮他弄了到帝国首都的船票,给他伪造的新身份,他改名叫‘加西亚·拉格朗日’,他的妻子叫艾莲,儿子叫阿洛伊斯。加西亚·拉格朗日是个古董商人,因为小赚了一笔所以带家人搬迁到帝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谁也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偷费加罗’。就连他的心腹伙伴们也找不到他,更何况雇主或者新雅典呢。而他则把我卖给了黑道商人。从那以后我们就再没联络过了。我在黑市上辗转流落,最后被胡安娜买下了。那时候她二十岁,还是个小姑娘。”

说着,人工智能叹了口气:“你们人类的生命总是如此短暂。”

约书亚对他的感慨半点共鸣也没有。他早就体会到生命易逝这个事实,以至于麻木到连感伤都含有了。“你一直知道阿洛伊斯是费加罗的儿子吗?”

“啊,知道。”雷欧仰起头,“第一次调取他资料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而你一直瞒着他,也瞒着我?”约书亚问。

“不然我应该怎么办?‘嗨,你就是老拉格朗日的儿子吗?你好!我是你父亲的老朋友!当初就是他把我从新雅典偷出来的!’难道要我这么说?还是‘嘿,约书亚,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情人的老爸就是把我从新雅典偷出来的那个人!真是命运的相会啊!’这样说行吗?”

约书亚的肺快堵塞了。“还有别人知道这事吗?”他问,“胡安娜知道吗?”

“到目前为止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雷欧很认真,“不过我也是到那时才得知费加罗在战争中阵亡的事。你们人类的生命总是……”

约书亚赶紧制止他的感慨。“费加罗后来为什么会从军?”

“你不知道?1397年的‘大征兵’啊。帝国的成年男子有四分之一都强制入伍,费加罗只不过刚好运气不好而已。”

“这么说他在达提亚战役中阵亡也纯属意外?”

雷欧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微妙:“你是指那个友军的乌龙?你怀疑是有人谋杀了费加罗,然后伪装成意外吗?”

“我不得不怀疑。”

那次著名的“非战斗性减员”约书亚也有所耳闻。据说是帝国的一艘巡洋舰将运送补给的船只误当做敌人,从而进行炮击,以至补给船沉没,无人生还。阿洛伊斯的父亲刚好就在补给船上。这次事件中布满了疑点,先不提巡洋舰为何会将己方误当做敌方,据舰长说,他下达炮击命令后有侦察员发现“敌舰”其实是己方的补给船,舰长立刻下令停止攻击,但电脑系统却在这时“出了故障”,炮击直到补给船完全沉没才停止。

这次疑点重重的意外被帝国军法刻意淡化、隐瞒了,所有人都被下了缄口令,除非七十年后帝国解禁相关文献资料,否则没人能知道当初的真相。

“说实话……”雷欧罕见地迟疑了,“我不觉得那只是个意外。相反,我觉得有人故意制造了它。”

“你是说所谓的‘故障’、‘失误’都是人为的?”约书亚心底泛起不祥的预感,“谁能让一艘战舰的系统出这么大的‘故障’?新雅典的人工智能?”

“这倒不是。”虽然不喜欢自己的三个弟妹,但雷欧还是有些护短,“我可以保证他们与此事无关。”

“你发誓?”

“对艾萨克·阿西莫夫、冯·诺依曼和阿兰·图灵发誓。”

“那么还能是谁做的?人类的黑客不可能拥有这种力量。”约书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难道说,世界上还存在第五个人工智能吗?”

雷欧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答案,不能妄加猜测。

“阿洛伊斯的父亲是被灭口的吗?被他的雇主?”

雷欧依旧沉默。

“他的雇主是谁?你肯定知道对吧?”

雷欧的睫毛颤了颤:“我本来并不知道,但我推理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是谁?”

“不是某个特定的人,而是一个行动一致的人格化组织——联邦议会。”

约书亚震惊到久久不能言语。真相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你会告诉他吗?”雷欧侧过脸,“告诉阿洛伊斯这些事?”

“他有权知道答案。如果他想知道,我不会隐瞒他的。”

雷欧抿了抿嘴唇。“如果他想知道,就让我来说。要是让你转达,天知道你会把事实歪曲成什么样。”

“少污蔑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本文里联邦的戏份并不多,联邦方就博士一个人戏份多一点……想看联邦帝国隂 谋战争的姑娘们,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 =

第一百零八章

从治疗舱出来,被送到普通病房后的第二天,阿洛伊斯醒了过来。

他像溺水后被猛得从水里拽出来似的,肺部感到一阵不适,用力吸了好几口气才意识到自己是能呼吸的。阳光很刺眼,窗户大开着,窗帘也没拉,让光线全部倾洒了进来,虽然景象看起来可能很美好,却刺眼极了。

阿洛伊斯闭上眼睛,但阳光还是穿透了眼皮,令他眼前浮现出一片暗红se ,就像摊开在眼前的血液。他想遮住眼睛,努力了半天却还是没有成效。阿洛伊斯这才想起来他的左手已经没有了——被酷刑折磨弄断了。

“哗啦”一声。有人拉上了窗帘,房间立刻暗了下来。阿洛伊斯这才睁开眼睛,觉得口干舌燥,眩晕无比。

床垫震了一下,凹了一小块下去,有人坐在了他身边。“你醒了?”那人温柔地说。

“……约书亚?”阿洛伊斯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约书亚端来一杯水,扶起他慢慢喂了几口。阿洛伊斯感觉好了一些。他用仅剩的那只手抓住约书亚的衣袖,执拗地将他拉近。“约书亚,真的是你吗?”他问,“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不是。”约书亚将水杯放在一边,轻轻拨开落在他额头上的一绺头发,俯身献上一吻,“感谢上主,你终于醒了。”

阿洛伊斯的心脏忽然颤抖了一下。约书亚真的就在他身边,看起来有些疲倦和憔悴,但他的手和嘴唇都那么温暖。这不是在做梦。他已经离开了那个人间地狱,回到了约书亚身边。

“我……”阿洛伊斯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约书亚抱起他上半身,让他贴紧自己胸口。“都过去了。”杀手低声说,“别怕,我会一直守着你,再也不会让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病房门突然被无礼地推开,多米尼克抱着一大束鲜花走了进来。

“你俩把房间弄得这么暗做什么?”他大咧咧地拨开约书亚,将鲜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然后自作主张地拉开窗帘,让灿烂的阳光洒满房间。

“这样才像个病房的样子嘛!”他很是满意。

“你来做什么?”“你是谁?”约书亚和阿洛伊斯同时问道。

多米尼克的脸皱了起来。“我是谁?”他直勾勾盯着阿洛伊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亲手把你从那该死的危房大楼里救出来,你不但不感激我还敢问我是谁?”

阿洛伊斯被他盯得很窘迫。“呃……谢谢你……”

多米尼克一扬他那颗金灿灿的脑袋:“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不是你让我道谢的吗!现在又让我不要挂心!你到底什么意思!阿洛伊斯在心里呐喊。他真想违背一个病患应有的风度,从床上跳起来,把那颗金黄se 的头按进鲜花堆里——如果他的左手还在的话。

“而你,”多米尼克转向约书亚,“我奉费尔蒙先生之命前来探病,你就不能客气一点吗?”

“改日我会亲自登门道谢的。”

过了一会儿,约书亚又说:“也谢谢你,多米尼克。”

多米尼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他刚离去没多久,琼丽和开普勒就接班似的来了。琼丽一见阿洛伊斯,便像母豹扑向幼崽那样扑到他身上嚎啕起来。阿洛伊斯茫然极了,视线不停在约书亚和这对陌生男女身上游移,试图从他们的表情里得出答案,却失败了。

约书亚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复杂的问题,只好求助于开普勒。高利贷商精明一笑,对阿洛伊斯道:“你还记得我吗,孩子?”

事实上阿洛伊斯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不怎么想得起来。约书亚在他耳边小声提示:“新威尼斯。”于是他终于忆起了男子的身份。

“啊……高利贷商!”

“鄙人名叫厄文·开普勒。”高利贷商朝哭泣不止的琼丽比了个手势,“这位是琼丽·卡文迪许。我们都是令尊的朋友。”

阿洛伊斯眨了眨眼睛:“我父亲的……朋友?”

“正是,不过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开普勒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

琼丽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我们找了你父亲好久,自从他失踪以来……”女子抽泣了一下,“我原本都快绝望了,却终于遇见了你……孩子,你……”她用颤抖的双手捧起阿洛伊斯的脸颊,“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

青年被她弄得手足无措。“我……其实我……”他小声嗫喏,“其实我不太记得父亲的样子……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过世了,也没有照片留下来……”

琼丽紧紧抱住他:“啊,可怜的孩子!”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通讯终端,轻点几下,一张全息照片浮了出来。“你看,这是我们当初跟你父亲的合影。”

照片上一群年轻人站成一排。阿洛伊斯一眼就认出了琼丽和开普勒,他们与年轻时候相比没有什么太大改变,只不过变得沧桑了。琼丽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年轻人:“你看,这就是你父亲。”

那个年轻人侧着脸,不知看向什么地方,似乎在走神,如一只孤雁般不怎么合群。

阿洛伊斯摸了摸自己的脸。照片上的年轻人确实同自己有几分相似。这就是他的父亲吗?他已经不记得父亲的样子了,连母亲的面影都成了模糊不清的一团,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这就是他父亲年轻的时候吗?

“这照片……也能给我一张吗?”

“当然可以,孩子。”接着琼丽拉着他的手,滔滔不绝地叙述起往事来。得知自己的父亲竟是位声名显赫的神偷,阿洛伊斯着实吃惊不小。然而一旦接受了,这些事似乎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琼丽边说边掉眼泪,阿洛伊斯不住地安慰她,倒变得像她是病人,而他是探病的家属一样。

如果不是主治医生闯进病房,勒令所有人离开以免打扰病人休息,琼丽肯定恨不得讲个三天三夜。在医生炯炯有神的目光里,琼丽依依不舍地协同开普勒离开了,临走前不忘嘱咐阿洛伊斯好好休息。

约书亚获准留了下来,因为阿洛伊斯现在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杀手大概这辈子都没怎么伺候过人,起初总有些笨拙,阿洛伊斯为此嘲笑了他好久。

“我能做好的。”约书亚驳回他的嘲笑,“以后我也会照顾你的。”

“等我装上义肢以后呢?”

“那也一样。你可别想拒绝我。”杀手把他按回床上,“感觉怎么样?累吗?”

阿洛伊斯摇摇头。“我好高兴。”他说,“我又多了两个亲人。”

约书亚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好休息。手术安排在下周二,据说会很辛苦。”

“能比断手还辛苦吗?”阿洛伊斯想开个玩笑,却发现约书亚脸se 立刻黯淡了许多。他赶紧转移话题,“我感觉有点冷。”

“要把空调温度调高吗?”

“不用。”阿洛伊斯往旁边挪了挪,空出半个床位,“上来。”

“……如果被医生看见,他准会揍我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约书亚还是脱掉外衣鞋袜爬上床,将阿洛伊斯搂在怀里。他不小心碰到了左边的残肢,引来一声细微的痛呼。

“对不起。”约书亚旋即调整姿势,环抱青年的背部,“对不起。”

“没事的。”阿洛伊斯窝在他怀里,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就是有点痛。”

“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他亲吻着对方散落在枕头上的黑发。除了道歉他不知该做什么好,他甚至不敢乞求阿洛伊斯的原谅。因为他的疏忽大意而让阿洛伊斯受这样的罪,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约书亚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的心如同被尖刀反复刺戳,不停往下滴血。阿洛伊斯受伤时,他痛苦地简直想把心脏直接挖出来。但即便这样,约书亚也没有感到丝毫的解脱。他既不能让时光倒流,挽回犯下的错误,也不能违逆自然原理,让阿洛伊斯的手复原。

阿洛伊斯曾说过,约书亚受伤的话他心里会难过。约书亚又何尝不是如此。此后每当他看到阿洛伊斯的义肢,他就会回响起这句话,然后心里痛苦得无以复加。约书亚告诉自己,这与阿洛伊斯所遭遇的伤痛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要记住这痛苦,在将来再也不犯同样的错误。

他的掌心感觉到阿洛伊斯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抚上青年的肩胛骨,惊愕地察觉怀中的身体变得瘦削了——才不过几天时间,他就瘦了这么多。这对约书亚来说又是一轮新的打击。他向下抚摸,搭上青年的腰际,在那里轻轻摩挲。果然变瘦了。

约书亚难过得想哭。

阿洛伊斯忽然推开了他,气急败坏地说:“别摸了,约书亚!你想干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别摸了,约书亚!你想干什么!”

约书亚一怔,随即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怎么?被我摸出反应了?”

他将手挪到阿洛伊斯腿间,那里果然已经有些硬了。在他面前,阿洛伊斯总是这么敏感,随便摸两把就能挑起他的情`欲。约书亚熟悉这具身体上的每一个地方,知道刺激哪里能得到最佳的反应。

“……约书亚,这里是医院。”

“我知道。”

“那你还……”

“我没想做那种事,真的。”约书亚实话实说,“是你自己把持不住。”

“你以为这都是谁干的好事!”阿洛伊斯低吼。

“你指哪方面?”杀手撩开病服的下摆,潜进禸 部,灵巧地套`弄对方的性`器,“是指我把你摸硬了?”他轻轻舔舐阿洛伊斯的耳垂,“还是指我把你调`教得这么敏感?”

阿洛伊斯觉得不论怎么回答都有些不对劲。所以他决定闭嘴。如果说刚刚只是有点情潮涌动,现在已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他难耐地张开双腿,想让约书亚接触得更充分些,然而杀手好像故意在捉弄他,总是避开那些最易受刺激的地方,只给予他隔靴搔痒似的快感。

“你他妈就不能认真点儿吗!”最终他骂了出来。

杀手的笑意更深:“你想让我怎么认真?”

——还能怎样?干一发呀!要我教你吗!阿洛伊斯的禸 心咆哮着。要不是因为他现在行动不便,早就翻身把约书亚按在下面自己动了!

他的确想这么干。就在他准备将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约书亚一把掀掉被子,让他赤`躶 的下`体暴`露在空气里。

“喂,真的要做吗?”

“我看起来像这么荒婬 的人吗?”约书亚握住阿洛伊斯挺立的分`身,“你身体还没好,所以乖乖躺着别动,享受就可以了。”

没等阿洛伊斯发表感想,杀手便俯身含住了他的性`器。他一直含到根部,直到亀 `头抵到他的咽喉深处,接着再缓缓吐出,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感觉有些奇怪,不过并不令人厌恶。听到阿洛伊斯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约书亚甚至还觉得挺高兴。

仔细想想,他和阿洛伊斯认识了这么久,该做的都做过了,却还是第一次为他口`交。虽然杀手自己很享受被服务时的快感,但一次都没有为阿洛伊斯服务过。他潜意识里还留着少年时代的隂 影,也许再加上一点儿高傲和莫名的自尊,让他不愿意“屈尊”替阿洛伊斯做这种事。现在想来,这种无谓的排斥真是蠢透了——他从前都是抱持着怎样一种自俬 的观念在和阿洛伊斯交往啊!

约书亚很是为这样的自俬 而自我厌恶了一阵。但他转念一想,该自俬 的时候就要自俬 。能让阿洛伊斯快活是一回事,把他牢牢栓在自己身边又是另外一回事。为了达成后者,他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他舔吮着阿洛伊斯的性`器,嘴唇包裹住硕大的亀 `头,舌头在顶端打转,时不时擦过小孔。他察觉到青年的呼吸和心跳变得越来越急促,于是越发不慌不忙地由上往下舔过茎身,含住隂 `囊,牙齿擦过表面时他听见阿洛伊斯低呼了一声。

“别这样约书亚……”青年气息紊乱,“我要……要`射了……”

“射吧。我会全部咽下去的。”

阿洛伊斯仅剩的右手揪住床单,身体一阵震颤,射出了白浊的液体。约书亚含着他的隂 `茎,将液体尽数吞了下去。味道很古怪,不过因为是阿洛伊斯的东西,所以他一律都喜欢。

“感觉还好吗?”他问。

阿洛伊斯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病服的下摆敞开着,露出他泛红的皮肤,仿佛他刚刚不是接受了一次销魂的服务,而是被侵犯了一样。约书亚去洗手间拧了条毛巾,帮他擦净身体(顺便销毁证据,以免明天被明察秋毫的医生看出什么端倪来),整理好衣服,然后躺回他身边。

“约书亚,你……”阿洛伊斯侧过脑袋,往杀手身边凑,“你不用吗?”

“我会自己解决的。”

“我可以帮你……”

杀手用一个吻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你现在身体还没好。”杀手笑着说,“等你完全康复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解决’。”

“……嗯。”阿洛伊斯应了一声,把头埋进他怀里。

预定手术的日子很快到来了。阿洛伊斯再次被推进手术室里安装义肢。即便医生再三保证过绝不会出一点差错,约书亚还是放心不下地在手术室外徘徊了大半天。手术结束后他跟着阿洛伊斯回到病房,那时青年仍然处于麻醉后的睡眠中。

“手术没有什么可怕的。”医生严肃地说,“可怕的是麻醉消退后的24小时。”

当阿洛伊斯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才体会到医生话语的禸 涵。

他完全是被痛醒的,那种疼痛与断手时的痛苦不相上下,就像人们的手被捆绑久了,一旦松绑总会有种又疼又麻的感觉,因为血液循环正在恢复。义肢中的人造神经和原本人体的神经对接后也会有类似的感觉,只不过更疼。阿洛伊斯觉得和义肢接触的地方快烧起来了,仿佛有千万根钢针沿着神经四处巡游,不放过任何一个折磨他的机会。

他必须清醒地忍受这疼痛,不能用止痛药,那只会让之前的手术全部白费。

约书亚一直陪着他,琼丽和开普勒也来了。为了减轻一些痛苦,阿洛伊斯请求琼丽继续说她们老一辈的往事。他将精力全部集中在听故事上,以忘却身体上的痛楚。直到当天的探视时间结束,医生来赶人为止,痛苦依旧没有结束。

“我觉得我快死了,约书亚。”

杀手环住他的身体,不停地吻他。“忍一忍。”他说,“很快就会过去的。要是还觉得疼,你就咬我好了。”

于是阿洛伊斯真的咬住他的肩膀。杀手一声不吭地全部承受了下来。他不该受这种苦的。约书亚心想。如果我能帮他分担一部分就好了,哪怕只有一点点……

一滴温热的液体打在他肩头。

“怎么了?”约书亚慌忙起身。

阿洛伊斯眼角有着泪痕。“真的好疼……”他哽咽。

约书亚紧紧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想哭就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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