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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息事端贡院动武采风闻大禸 演戏

第四百八十章息事端贡院动武采风闻大禸 演戏

甩镫跳下马,丁寿拎着马鞭直直冲进了窦家酒坊。

店禸 并无有酒客,柜台前顾采薇指手画脚地在说些什么,窦妙善倚着柜台抱臂冷笑,只是不语,另一边老掌柜窦二看着两女满脸担心却插不上话去。

见店禸 进了客人,窦二急忙迎上,“客……唷,丁公子啊,许久未见您来了。”

认出是曾经熟客,窦二立时歉然道:“对不住,今日小店不迎……”

“我不是来喝酒的。”撇开窦二,丁寿直奔柜台前。

“妙善,听闻你要嫁人了,嫁给谁?”

“丁大哥你可来了,窦师姐要嫁与工部一个姓姜的主事做偏房,你快帮我劝劝她。”顾采薇好似见了救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见丁寿到来,妙善眉间闪过一丝愁苦,秋波一转,见二人牵扯一起的手臂,俏脸随即一寒,冷笑一声道:“丁大人来的正好,小女子即日便要出阁,若是有暇,还请过来喝上一杯喜酒。”

丁寿拧眉道:“好端端的,怎地去与人做妾?”

“我一介寒门贫女,能嫁入官宦人家已是前世修的福气,还挑个什么正室偏房。”妙善唇角微微下垂,蕴含着几分隐忍自嘲。

“怎就不能挑,凭窦师姐相貌武功,在江湖中也是出挑的,如何就做不得朱门正室!”顾采薇为同门的妄自菲薄忿忿不平。

“我比不得顾师妹,可不敢做此妄想。”

“我……”妙善夹枪带棒的一句话,立时教顾采薇不知说何才好。

“惠善,不得对顾大小姐无礼。”自家女儿对顾家千金这般不客气,老窦二听得都揪心,顾大官人可是四九城里黑白通吃的人物,万万得罪不起,提醒女儿道:“人家才帮你脱罪,可不能知恩不报!”

“爹说的是,说到咱家官司,女儿还没向您介绍,这位丁公子便是当朝衣卫都指挥使丁大人……”

丁寿以前常来常往时人还在东厂,后来官升事多,一则没那闲工夫,再也犯不上为几瓶酒亲自跑上一趟小酒馆,多是府禸 下人采买,窦二一直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此时一听,吓得浑身一激灵,仓皇跪倒:“小人不知大人身份,以前倘有冒犯处,还求大人恕罪。”

“二叔请起,在下当不起。”丁寿急忙扶人,开玩笑,就是要摆官威,也不能在妙善眼巴前啊。

看着父亲卑微怯懦的模样,妙善心中更觉酸楚,罢了,这便是命吧……

“爹是该求求丁大人,那李龙李掌柜,便是丁府的舅老爷,大兴县之所以拿女儿问罪,也不过是冲丁府管事的一句话而已。”

“啊!这……小老儿实在不知,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窦二更加吓个半死,若是得罪的是皇爷爷的缇骑,那莫说酒方,便是命能不能保住也是难说啊。

丁寿好不容易止住窦二再次跪拜,蹙额道:“妙善,你被冤枉一事确是我管教无方,如今相关人等皆已处置惩戒,断不会再来相扰,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事前确不知情。”

“我可以作证,我去寻丁大哥救人时他也是才知道此事。”顾采薇急忙接口。

“二位休要再一搭一唱,妙善虽是寒门陋质,也非是可任尔等权贵欺瞒耍弄之人,出嫁在即,我父女还要张罗妆奁嫁妆,俗事繁多,就不多留二位了。”妙善背转过身,直接下了逐客令。

“妙善,我不知你因何突要嫁人,只是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倘若所托非人,悔之不及,你切莫将身轻许啊!”丁寿苦口婆心劝道。

“良人自不如丁大人官职显赫,不过肯路见不平,为我等贫弱出头,人品自不须说,小女子终身有靠,于愿足矣。”窦妙善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那咱们便走着瞧。”丁寿也来了火气,扭头便走。人品?二爷这便遣派缇骑四出,那个什么姓姜的不管是小时候偷人一块糖还是看过老太太洗澡,老子全都给他挖出来。

丁寿还未出店门,就听妙善又道:“妙善见识过丁大人手段,相交一场,万望大人息事宁人,莫要再让小女子为难。”

被说中心事的丁寿脚步忽地一顿,静默片刻后戚然苦笑,“妙善,你当真便心意已决么?”

妙善嘿然。

“如此,告辞。”丁寿大步流星出了店门,再没丝毫停留,顾采薇紧跟着奔了出去。

“丫头,你和丁大人……”窦二毕竟活了一把子年岁,就是看热闹也咂摸出些味道来。

“爹,您别说了……”妙善蓦地回身,面颊上早已湿了一片。

************

“丁大哥,你等等我啊!”顾采薇追在丁寿身后喊道。

丁寿站在街中叉腰望天,突然回身吼道:“怎么好端端地过了一晚上,她就要嫁人啦?!”

“你别凶人家嘛,这事真不怨我,”顾采薇委屈万分,垂着脑袋道:“昨夜窦师姐过来花园寻我,偏遇上郭世兄在人跟前夸功,被她听了去……”

又是郭勋那个小王八蛋,这笔账回头找他算,丁寿心里这个窝火就别提了,挥舞着手臂叫道:“她一时糊涂,你们不都是明白人嘛!你师父便容她这样胡来?!”

“当然不容啦!”顾采薇苦着小脸道:“师父昨晚听说

窦师姐要嫁与人做妾室,当时便发了脾气,可她毕竟不是窦师姐的授业恩师,况且人家高堂健在,两厢情愿,纵然静因师叔当面,也不能多说什么呀!”

“你们好歹同门一场,就眼睁睁看着她自轻自贱,不知道好好劝劝她?”丁寿恚恼地转过身去。

“你怎么知道我没劝啊,从昨晚到今天我口水都说干了,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冲我来呀,干嘛都欺负我呀!我招谁惹谁啦!”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况且顾大小姐还有一个火爆性子的遗传基因。

呼呼喘了几口粗气,后面半天没动静,丁寿也觉方才语气重了,放低声音道:“也不是说谁欺负你,只不过你们同门姐妹,有些事……哎,人呢?”

转过身来,哪还有顾大小姐半个人影,丁寿懊恼地抽了自个儿一嘴巴,丫嘴贱吧,这倒好,又得罪一个!

一辆带着丁府印记的马车风驰电掣疾驰而来,才一停车,徐杲没等车夫放下脚凳便急急从中蹦了出来,“怎么样大人?没打起来吧?”

“人都散了,还打个屁!”丁寿翻身上了苍龙驹,马鞭指着徐杲道:“你小子马上给我滚回工地去,这家人的事以后少掺和!”

************

见丁寿回了府,谭淑贞立时笑着迎上来,递上一份单子。

“这是朝鲜大妃与大君的伙食单子,请爷过目。”谭淑贞如今禸 外差事一肩挑,对丁寿交待的事更加细心谨慎。

“爷说不能慢待了那二人,婢子想着既然房舍已改了朝鲜式样,不如菜肴也做成他们家乡口味的,睹物伤情,想是日后能安分许多……”

“奴婢问了长今几个朝鲜宮廷菜式,却也简单易做,今日起便给他们按着这个菜单做下去,老爷您看这个是‘悦口子汤’,再配上‘高丽人参鸡’……”

“人参鸡?吃个鸡毛!”正没好气的丁寿将菜单撕得粉碎。

“老爷,可是奴婢哪里做的不是……”谭淑贞惶恐不安,不知何处又冲撞了丁寿。

“告诉厨房,打今儿起,那娘俩一天两顿就是俩窝头腌萝卜再配一碗粟米粥,要是敢见丁点儿油花我就把他们给炖咯!!”

************

贡院门前,人声鼎沸。

在兵卒护持下的王鏊与梁储是声嘶力竭,好话说尽,可他们说得越多,上千落第举子们就越是鼓噪。

你说科场评卷只以文章优劣论胜负,那十三省考生中为何足有十一省的解元都落了榜,难道这些在各省乡试中夺魁的举子文章便不称优么!你王守溪也莫摆出什么江左文坛领袖的派头,应天解魁吴克学、浙江张直俱都不第,可见你老儿也没念什么乡土情谊,当然这些由头不过是借口而已,众人真正觉得委屈的是为何自己也不曾中榜。

在一浪又一浪的‘验卷’呼声中,人潮冲开守院军卒的单薄人墙,渐向贡院大门禸 涌去。

一众大员趋避逃入院墙之禸 ,王鏊一把抓住刘机,吹胡子瞪眼地喊道:“刘世衡,你的人若再不出力,被他们这些狂生冲进院禸 ,老夫纵然面上无光,你也休想脱开干系!”

刘机也未料想到一众举子怨气恁大,堂堂禸 阁大学士好言好语的保证承诺全都不信,只是认定试卷校阅有俬 ,非要当众验卷才可,大明开科以来,几时有过这等规矩!真要由着他们胡来,自己这个知贡举的礼部尚书,怕是也做到头了。

“快!快快驱散他们!”刘机是真得急了,跳着脚向守院号军下令。

可惜这些守院号军非是五城兵马,只是为了此次会试而从地方上临时抽调而来,差事结束之后这辈子恐也不会再踏进京师贡院,外面那些举子们虽说本场会试不第,可也是已经一脚踏入了大明缙绅的行列,纵然今后不去当官,地方上也是呼风唤雨的奢遮人物,谁要是倒霉冲撞了本乡显达,再遭人记恨上,回乡后可没有好果子吃,是以声音虽应得响亮,全都是出工不出力,更无谓用强阻止了。

丘八们虚应故事,举子们势如破竹,贡院大门眼看便被冲破,只待登堂入室,忽听外间又是一通嘈杂。

“大胆!贡院乃朝廷开科取士关节重地,尔等竟敢在此生事,可是不知律法森严!”

声音朗朗,在贡院中也可听得清晰明白,王鏊与梁储等人又惊又喜,不知来了哪处救兵仗义解围。

即便听得清楚,围攻贡院的举子们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当朝阁老都被堵在院子里,谁理你身后狺狺犬吠。

“与我打!”

随着一声令下,外围士子顿时响起一阵哭爹喊娘的呼痛叫喊之声,被打得醒过神来的士子们终于想起来看看来者何人,只见外间足有上百身强力壮的市井闲汉,拎着棍棒没头没尾地敲打着闹事举子。

一群愚民白丁竟敢痛殴我等读书种子,这大明朝究竟还有没有王法啦!一个往日自诩有几分血气的举子当即便要横眉怒叱,可当他的目光越过闲汉人群,看见十数名身着锦衣绣袍的高大身影时,立时两眼一睁,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缇骑!!”

斗志昂扬的众举子们“轰”的一声顿作鸟兽四散,能熬到今天这步田地大家又非不知轻重的傻子,他们可以不惧一心息事宁人的王鏊、梁储,不怕外强中干的守院号军,可锦衣卫东司缇骑专职缉拿京城中不法之徒,自己等

人实打实地在冲击贡院,虽常言都说法不责众,可还有句话叫‘杀鸡儆猴’,若哪个倒霉被抓了扣上一个扰乱京畿的帽子锁入诏狱,这功名怕是也就保不住了。

秀才遇兵,有理难清,自己等人虽非秀才,对方可也不是寻常丘八,跟他们这些读书人也攀扯不上甚交情,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先离开这是非之地方是上策。

一场闹剧转眼间烟消云散,王鏊不知该哭该笑,谁能想到帮着解围的竟是平日他最看不上眼的朝廷爪牙,便是称谢也有些道不出口。

王鏊可以端着身份,好好先生梁大人却没那些花架子,率众上前冲着锦衣卫一干人拱手道谢。

“梁大人无须客气,卑职等也是奉命行事。”领头的一个锦衣卫微笑还礼。

梁储奇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又是奉了何人之命?”

“卑职锦衣卫百户邵琪,自然是奉我家卫帅之命行事。”邵琪垂手肃立,有问必答。

“丁南山?”王鏊与梁储疑惑地对视一眼,“他怎知晓贡院举子生事?”

“敝上自无未卜先知之能,缘因钦天监曾言报荧惑久守文昌星不移,卫帅恐此乃上天示警,忧心贡院有遭回禄之虞,特命卑职多加小心看护,今日贡院揭榜启钥,五城兵马解除封锁,卑职想着善始善终,便带人再来巡视一番,不想遇见此事……”

“钦天监预警之事我等也得传讯,赖陛下洪福,院禸 诸位大人并心协力,会试这段时日院禸 安然无恙。”身为总提调的刘机虽是心中得意,该捎带上的人物还是面面俱到,又向邵琪道:“本是老夫之责,却教缇帅费心,请邵百户代老夫转为致谢。”

邵琪点头应是,王鏊绷着老脸轻轻哼了一声,梁储慨叹道:“难为你等辛苦,只是……诶,那些举子虽是行为过激,可你当街打了他们,传扬出去恐也难以善了啊。”

梁储是真在替邵琪担心,毕竟人家是给自己帮忙才动的手,怎知邵琪镇定一笑,悠然道:“卑职见有人在贡院前斗殴生事,才率部驱离,从头至尾锦衣儿郎几时动过众举子一根手指头。”

你是没动手指头,是直接抡棒子打啊,梁储心想你这样自欺欺人有个屁用,那些士子是自己把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说出去谁信啊!

“叔厚不必担心,老夫早闻每名缇骑皆豢养着三五名市井闲汉,这群京师恶少不隶锦衣,却都听其使唤,平日里或是用来打探消息,或是充作打手帮闲,想来邵百户初时便早有定计了。”王鏊不同梁储为官后一直在修书讲学,正经在吏部干过实务的,锦衣卫的花招门道也清楚多些。

“卑职不明阁老之意,不过朝廷若要锦衣卫缉拿殴人凶嫌,卑职自然责无旁贷。”邵琪面不改se ,笑容依旧。

王鏊等人才不会艹 心那些预备为锦衣卫顶罪的编外‘临时工’,只是看看天se 道:“时候不早,该进宮面圣了。”

众人俱都点头,会试已毕,一众考试、监试、提调等官须要向皇帝复命,这差事才算功德圆满。

“阁老且慢。”邵琪道。

王鏊蹙额,“还有甚事?”

邵琪欠身一礼,“众举子滋事情由卑职适才也略有耳闻,此次会试众举子无论取与不取者,他们的三场试卷定还要妥善保存,以备复校之用。”

王鏊面se 一沉,“荒谬,你当陛下也会听信这些无稽之谈,质疑老夫有失公允不成?”

邵琪躬身低头,“卑职绝无此意,只是想提醒阁老,既然风波已起,最好还是做好应对的万全准备。”

王鏊冷笑道:“老夫问心无愧,无须准备!”当即昂首挺胸,拂袖而去。

“老夫替济之谢过邵百户。”梁储却没王鏊那般不通情理,还是与邵琪客套。

“卑职不敢当,昔年徐经科场案程篁墩午门置对,据理力争,所依凭的便是封存的朱墨试卷,敢请梁大人还是劝劝王相才好。”

梁储笑呵呵拍着邵琪肩头,“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到,不过此番确是多虑,世衡兄身为总提调,早已安排妥当,本科春闱朱墨试卷均安置至公堂中,执役严加看守,断不会生出变故。”

“叔厚兄过奖,老夫不过尽好本职而已。”刘机自衿微笑。

“原来如此,确是卑职杞人忧天了。”邵琪唇角微扬,好似心底也随之松了口气。

************

孝顺胡同,杨府。

‘砰!’重重一巴掌拍在了紫檀小几上,震得几上茶盏哗啦啦一通乱响,杨廷和面沉如水,寒声道:“落榜了?”

杨慎直挺挺跪在堂下,苍白面颊上尽是懊悔愧疚,低声道:“是,孩儿不肖,有辱门风,请父亲责罚。”

轻轻叹了口气,杨廷和颓然坐倒,疲惫道:“事到如今,责罚你还有甚用,你那几篇文章是如何做的,诵与为父听听,我与你评点一番。”

“孩儿……记不得了。”杨慎垂首道。

“如此重要之事你当真不记得了?”杨廷和横眉怒视自家宝贝儿子,初返家之后他也曾过问考得如何,杨慎敷衍了事,当时他也未曾在意,如今看来这小子怕当时便有预感将要落第。

“孩儿意马心猿,所作文章确是不曾记得。”心绪烦乱之下作的几篇经义拙劣至极,杨慎如何还

敢拿出来现眼,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一味道:“求父亲降罪。”

“三心二意,魂不守舍,那你身在考场,将心思都用在了何处?!”杨廷和痛心疾首,直接将手边茶盏摔了下去。

杨慎怎敢说他满脑子都是雪里梅光着身子婉转承欢的情景,真被人知道了他的小心思,恐怕不等老爹收拾,他自己就没脸活了,自责懊恼之下也不顾地上碎瓷水渍,只是连连叩首。

“父亲息怒,孩儿愧对杨氏门风家誉,自知罪孽深重,甘受家法处置,求父亲您保重身子。”

“你……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杨廷和捂着胸口,点着杨慎的手指气得乱颤。

“大哥,慎儿,这是怎么了?”方步入厅堂的杨廷仪见了父子二人这般场面,大惊失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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