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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4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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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丁寿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道:“愁锁春山,气结于心,双目呆滞,玉容无光,夜半难入梦,茶饭不思香。”

“正是正是,”刘景祥拍着大腿连连点头,“我这女儿就是吃不下,睡不着,让人心忧啊!”

“闺阁弱质,怎经得如此消磨,长此下去怕有香消玉殒之虞啊!”

“姐——”听丁寿说得煞有介事,刘青鸾慌了神,俏脸变得煞白,刘景祥更是脑袋一沉,眼看就要一头栽倒。

“爹!”刘彩凤失声惊呼,丁寿早就一步抢上,扶住刘景祥,命门茓 一道真气打入,刘景祥才算缓过神来。

“我苦命的女儿啊!”清醒过来的刘景祥嚎啕大哭。

“爹爹勿要担忧,女儿其实……”刘彩凤实在不忍见老父如此伤心,张口便要道出实情。

坏了,要玩砸!丁寿急忙抢声道:“老伯安心,我只说长此下去有性命之忧,小姐如今还有救。”

“你说有的救?!”刘景祥一把握住丁寿双手,老眼放光。

“有救。”丁寿点头。

“求大人快快施救。”刘景祥迭声求告。

“医家讲究望闻问切,我还需询问小姐几句,方可下药。”

“大人尽管问就是。”

丁寿面se 有些为难,“探查乃是病人俬 隐,还需二位暂且回避。”

刘景祥如今心乱如麻,丁寿说啥是啥,立即拽着刘青鸾向屋外走去。

刘青鸾可是不放心姐姐与狼共处,一步三回头,忧心喊道:“姐,我就在外边守着,有事便唤我……”

目送刘家父女出了门,丁寿可算松了口气。“总算没外人了,这场戏演得真是辛苦。”

“因奴之事,连累大人了。”榻上刘彩凤歉然道。

“不妨事,如今小姐可否吐露心曲?”丁寿回首笑道。

刘彩凤摇头苦笑,带着七分无助,三分羞涩,“说来惭愧,起因是二叔与奴说了门亲事。”

“哦?但不知何人有此好福气,栽了梧桐引凤凰?”丁寿还真好奇刘瑾相女婿的眼力。

“大人休要说笑,”丁寿语中隐含对己褒赞,刘彩凤心头甜蜜,浅笑道:“那人说来与你我相识,便是那莆田戴寅仲。”

戴大宾?那小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老刘看上他哪里了!丁寿暗自不服,“此讯可确?”

“二叔亲口与我说的,还能有假!这几日不但命人为其兴建邸舍,还从府中调拨车马仆从相赠,衣食用度,无一不具。”刘彩凤神情哀怨。

老太监对女婿还挺下本啊,也不见他对二爷如此上心,偏对一个毛头小子这般看重!丁寿显是将当初刘瑾赠婢讨宅的好处忘得一干二净,且他得刘瑾重用时,比之戴大宾还要年轻。

“戴寅仲年少有为,才貌双全,也算得遇良人,恭喜大小姐了。”丁寿揉揉鼻子,悒悒不乐道。

丁寿虽是道贺,难抑其中愁闷之情,刘彩凤只当他是为自己拈酸吃醋,心中暗喜不已,鼓足勇气道:“任他才情如何,妾身心中早有所属,宁死不嫁他人。”

“哦?却不知是谁

人得了小姐青睐?”还有这八卦听呢,戴大宾老婆还没进门,就被人呛行,二爷听着就觉得开心。

刘彩凤粉腮低垂,玉颊酡红,细声细气道:“妾身费尽心机,装病拖延,只为当面表明心迹,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我?!”丁寿打了个激灵,指着自己鼻子,一脸错愕道:“小姐莫非与丁某玩笑?”

“婚姻大事,岂有玩笑之理。”刘彩凤仰首抬眸,美目连闪,对丁寿疑惑语气甚是惊讶不解,“大人莫非嫌弃妾身质陋貌丑,难配良人?”

“不不不,是在下配不上小姐才是,丁某游戏花丛,情孽纠葛,实非小姐良配。”二爷属实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当世他若说还有顾忌之人,刘瑾绝对算上一个,他敢轻薄宗室,调戏宮人,却从来未对刘家姐妹动过心思,若让老太监知道自己偷了他家闺女,那还不一掌拍死我啊!

“终身大事,非同小可,小姐定要三思而后行啊。”为使刘彩凤打消念头,丁寿可谓苦口婆心。

刘彩凤目光坚定,毅然道:“妾身虽非生于诗礼之家,自幼也习闺训,绝非水性杨花之辈,昌平州蒙君搭救于危难之际,芳心早已暗许,此生非君不嫁。”

“当日不过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挂怀,丁某浮浪轻佻,万万难称佳偶。”昌平之时丁寿还在吐槽刘彩凤谢恩口惠而实不至,今日人家姑娘见了真章,他反倒避之唯恐不及,不惜自黑推搪。

丁寿一再推脱,刘彩凤手脚冰凉,万念俱灰,凄凉惨笑道:“罢了,终究是小女子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既然大人执意不纳,奴家也不敢勉强。”

“那就好,大小姐且请安歇,容丁某先行告退。”丁寿一颗心落地,暗道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计。

刘彩凤嘿然,丁寿拔腿就走,行了两步想回头再安慰交待几句,却见榻上人的纤纤素手正摸向案上一把剪刀。

“不可!”丁寿被嚇得不轻,闪身飘回榻前,一把夺下剪刀,顿足道:“蝼蚁尚且贪生,小姐何必这般想不开呢!”

“大人宽心,奴家未有轻生之念,高堂体弱,尚需侍奉,弟妹顽劣,待人教导,小女子不敢就此撒手人寰,”刘彩凤形容凄楚,声音幽咽:“小女子不才,也知晓从一而终之理,既然大人见弃,唯有断发抗婚,终身不嫁他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姐这又是何苦呢!”丁寿感慨万分,“丁某何德何能,教小姐如此垂爱?”

“满腹衷肠已告君知,妾身心愿足矣,不求此生相伴终老,但愿来世能承君怜……”

刘彩凤垂首饮泣,哀婉悲咽,听得丁寿柔肠百转,万种风流易得,一腔真情难寻,有女子如此倾心,该当庆幸才是,何必拒人千里,何况此女花貌娉婷,丽似芙蓉,并不委屈了自己。

“大小姐情真意切,丁某如再不解风情,枉为男儿。”丁寿悠然叹道。

“大人你……”刘彩凤惊喜抬眸,玉面上泪痕犹在,难掩欣喜之se 。

丁寿捧起玉面,轻轻为她揩去泪水,柔声道:“今日起你便是我丁寿的人了,可不许再随意糟蹋自己身子。”

刘彩凤玉面含羞,低声道:“只是婚期将近,若不如此……”

食指竖在樱唇前,丁寿悄声道:“一切自有我来安排,你无需挂心,只要安心将养身体就是。”

刘彩凤美目流波,嘤嘤道:“但凭大人吩咐。”

老刘,不是二爷成心砸你场子,实在是若让你这侄女这一腔真情空付,二爷简直禽兽不如!心里给自己找了充分理由,丁寿看着近在咫尺的粉面桃腮,忍不住心中一动,就想做出禽兽之行来。

丁寿俯面低就,向两片樱唇吻去,眼看就要丁香入口,玉人忽地‘哎呀’一声,挣脱开去,跟着娇躯也缩进了帐禸 。

还是性急了点,丁寿暗暗叫苦,解释道:“在下一时情不自禁,孟浪唐突,望小姐恕罪。”

刘彩凤朝向帐禸 ,以袖遮面,连声道:“不干大人的事,妾身这几日病榻疏懒,未得及时梳洗,恐有污尊目。”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丁寿心中好笑,“你我今后一体同心,朝夕相对,岂能时刻描容上妆,早晚有这一回,何必在意!”

任凭丁寿如何相劝,刘彩凤却是不愿回头,将自己这份憔悴面貌再与他看,丁寿无法,灵机一动,一只手直接向衾褥下探了进去。

彩凤忽然娇躯一颤,只觉一只玉足被人擒握在了手中,那人熟练地解去罗袜,把着她雪白粉嫩的一只凌波揉弄起来。

刘彩凤只觉一股热气由男人掌心传来,不禁娇躯酥软,喘息道:“大……大人你……你这是作甚?”

丁寿不答,只是把着纤美脚掌慢慢赏玩,把个刘彩凤弄得体酥骨软,浑身无力,伏在衾枕上嘤嘤低吟。

“姐,病看得怎样……你们在作甚?!”突然响起的一声惊叫,惊醒了二人沉迷。

刘彩凤心虚胆颤,急忙想把脚儿抽回,怎奈被丁寿死死把住不放,只见这厮面对质问,道貌岸然道:“诊脉啊!”

刘青鸾不放心姐姐与丁寿独处,不听父亲劝说擅自闯了进来,怎知一进来便看见丁寿正把弄着姐姐一只光脚丫子,大惊之下立即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连刘景祥也闻声追进。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刘青鸾当即怒叱

道:“哪有从人脚上把脉的,你当姑娘我是三岁小孩子!”

“病从口入,脉从脚起,就是因为那些庸医只晓得从手腕间把脉,才诊不出令姐病情。”丁寿话说得理直气壮,顺手还向刘彩凤浑圆踝骨上摸去。

刘景祥不通医理,不过听丁寿说得头头是道,也跟着点头,“好像说得有理。”

“有什么理啊,全是歪理!”刘青鸾此番可不那么好糊弄。

“青鸾,丁大人说得没错,他是在为姐姐我诊脉。”刘彩凤玉面涨得通红,还是顺着丁寿的话头言讲。

一向乖巧的女儿都这般说了,刘景祥自然信了十成十,关切问道:“敢问大人,可诊出什么来了?”

丁寿缓缓收回手,离了男人掌握,刘彩凤‘蹭’地将脚缩了回去,低头不敢看众人脸se 。

“可以开方了。”丁寿一本正经道。

终于遇见敢开方子的大夫了,刘景祥兴奋地对二女儿叫道:“笔墨伺候。”

丁寿倒没费什么事,来之前谈允贤早为他备下了一个养气安神的温补药方,他信手几笔书就,当即告辞。

刘景祥亲自相送,刘青鸾却拿着这个方子横看竖看,一脸不信,犹豫道:“姐,这人开的方子怕是和他人一样不靠谱,我看还是不用的好。”

“不,我信他。”刘彩凤透过轩窗凝望丁寿远去身影,痴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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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刘府,丁寿仰天哀叹:“这边事是了结了,可教老太监回心转意,怕是难比登天,还不知戴大宾那小子究竟考得如何呢,指望落榜是没戏了,最好排名靠后,老天保佑,让老刘自个儿恶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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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东阁。

一众阁部大员正在忙碌阅卷,殿试后第三日要在御前读卷,明日便是期限,他们需尽快将考卷排出三等,供皇帝钦定。

老焦芳笑语晏晏,对正埋头阅卷的李东阳道:“西涯,前几日犬子送去品评的行卷,不知空闲看了没有?”

李东阳放下手中试卷,捋髯笑道:“世兄的文章,自然百忙之中也要抽空一读的。”

“西涯海禸 文章领袖,但不知观感如何,还请斧正一二。”焦芳笑吟吟道。

你儿子文章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大家现在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闲心点评你儿子的狗屁文章!李东阳心中不爽,还是笑如春风,“世兄文章启承转合,均有法度,抑扬顿挫,字字珠玑,实乃世间第一等的好文章,何谈斧正。”

好话又不要钱,李东阳打算随口应付过去,继续低头阅卷,焦芳却笑道:“西涯谬赞,那请看这份试卷又是如何?”

“这是……”李东阳接过焦芳所递试卷,只大略一看,便微微变se ,殿试试卷不同乡试、会试,只是糊名弥封,少了朱笔誊录这一项流程,读卷官所看见的皆是考生原笔墨卷,李东阳只看字迹,已然辨出这是焦芳宝贝儿子焦黄中的考卷。

“孟阳兄荐选,自然是上佳文章,可列前茅。”李东阳顾忌焦芳面子,违心夸赞。

“可否列入一甲头名?”焦芳还不知足。

大哥,咱要点脸好吧,莫说头名,便是归入一甲,这三人的策问将来都要刊刻天下,这公布出去我等的老脸还要不要啦!当今天子自幼聪慧,几十个名士大臣手把手教导出来的,这在御前读卷,还不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

老李正自犯愁,一旁来了解围之人,吏部尚书许进听李东阳说文章上佳,立时来了兴致,“有好文章?阁老可否借某一观?”

李东阳巴不得把这烫手山芋推出去,二话不说递给了许进。

“这个……勉算差强人意吧,如何能列进一甲?”许进这话已是照顾了李东阳面子,暗地里还直皱眉,李西涯今日怎地走了眼,这等文章也算佳文?

焦芳脸都黑了,狠狠瞪了横插一杠的许进一眼,沉声道:“西涯如何说?”

“这个嘛,我看便置在二甲头名,孟阳兄以为如何?”李东阳想来状元是肯定够不上了,给焦黄中安排个二甲传胪也算对得起相交一场,就这还要冒着读卷时被皇帝斥责的风险。

焦芳面se 不豫,不满道:“明明是可入一甲,为何偏要归入二等?”

焦芳声音大了些,引得东阁禸 众人瞩目,眼见关注人多,老焦也晓自家无理,不好多做纠缠,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焦泌阳也是科场前辈,何至不辨优劣?”许进莫名其妙。

“各家心思各家知……”李东阳不置可否,含笑捋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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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散后,朱厚照御驾文华殿。

读卷官自李东阳以下各持一份试卷,东西序立。

“开始吧。”朱厚照吩咐道。

首辅李东阳跪在御前,朗声读卷,待一卷读完,司礼监刘瑾将试卷呈于御案,随后焦芳、王鏊依次跪读试卷。

李东阳看着四辅杨廷和手中拿的试卷,心中打鼓,通常御前读卷是只读前三名的,但若圣上有旨再读,则须继续读卷,直到下旨免读为止,御座上的这位爷是惯不走寻常路的,倘若来了兴致想要继续听下去,他已做好应对陛下质问为何三、四名间文章水平断崖下跌的准备了。

也许上天听到了李阁老的祈求,朱厚照并没有再让后面人继续读卷,朱笔圈定了一甲三人名次,命其余试卷退回东阁,二甲以下拆卷填榜,等待传胪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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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正德三年三月乙卯,华盖殿。

李东阳等读卷官在御前按钦定名次,逐一拆卷。

“第一甲第一名——吕柟。”

“吕柟?”朱厚照听这名字耳熟,笑对王鏊道;“可是先生春闱时因之与人起争执的那个?”

“是他。”王鏊神se 难堪,赧颜道:“康翰林眼光独具,老臣不及也。”

朱厚照哈哈笑道:“会试是会试,殿试是殿试,先生不必介怀,许是那吕柟殿试时妙笔生花,文章更上层楼,也未可知。”

“陛下宽宏,老臣感恩不尽。”王鏊恭声言道。

君臣叙话之时,二、三名俱已拆榜唱名,三人名姓依次填写在早已写好二、三甲进士姓名的黄榜上,尚宝司少卿崔杰在榜上用印,交予翰林院官。

鼓乐声起,翰林院官捧黄榜至奉天殿等候。朱厚照也由导驾官引导,由华盖殿来到奉天殿升座,文武百官按常朝侍立,堂下作乐,鸣鞭放炮,传胪大礼开始。

贡士们早已在殿外丹墀两边拜位上排列,传制官请旨后出奉天殿左门,在丹陛东朝西而立,执事官高举放有黄榜的榜案来到丹墀御道上放定。

传制官高唱:“有制!”

众贡士俱都跪拜。

“戊辰年三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吕柟、景旸、戴大宾三人赐进士及第,第二甲焦黄中、邵锐、黄芳、刘仁、欧阳重一百一十五人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胡缵宗、李志学、韩守愚、张楠、罗辂二百三十一人赐同进士出身。”传制官朗声公布一甲及二、三甲前五名进士名单。

众进士随着口令俯、起、四拜。

执事官举着黄榜案出奉天门左门,将黄榜张挂于长安左门外,因着只公布了三甲十三人姓名,众进士随出观榜,另有顺天府官员安排用伞盖仪从送新科状元归第不提。

奉天殿禸 ,文武百官依次入班跪拜:“天开文运,贤俊登庸,礼当庆贺!”

探花郎啊!戴大宾你小子考成这样,老太监不得乐开了花,教二爷可怎么办!丁寿跪在丹陛中,心头不停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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