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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他笑得云淡风轻:是再世为人的意思。从此,你我相守,等孩子出生,等他长大,白头偕老,共赴黄泉。

我无比向往,又不敢相信,太好的前景总让人联想到幻想:真的可以这么好

保护我的孩子,保护你。他轻轻拍了拍我隆起的肚子:没有争天下的能力,至少,有庇护亲眷的能力吧。

我的心顿时化作水,所有柔情一股脑地泻出,悉数奉献给我的夫君,我吻他,全身心地吻不是太子,不是良王,而是夫君。

生产那天,又是狂风大作,外边面对面看不到人,满天满地的沙子,良州不该叫良州,而该叫沙州。

产婆早已请好,用具也都齐全,阵痛开始到一天后的婴儿哭声,除了痛只有痛,生育的喜悦直到孩子降生三天之后,才渐渐充满身心。

隐约中只觉安朝奔来跑去,不断在我眼前晃悠,真想问他忙什么,可眼皮那么重,意识像块石头,重得压人,仿佛还看到辰儿,安朝对辰儿说着弟弟什么的,真想起来,抱抱我的孩子,可浑身没劲,只好任由倦意肆虐。

青绢。

是安朝么是他,再熟悉的声音,我费力睁开眼皮,只见他容光焕发地凑近我:男孩,再再,看到了吗你的眼睛怎么又闭上了还是困吗,这不对啊,叫大夫来看看吧。

怎么不是女孩欣喜中我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他讶然:儿子不好吗

好,真好。该满足了,虽然儿子长大,一定不满于现状,如果和他爹一样,野心勃勃,在这种环境下,只有无可奈何的痛苦,不过有孩子就好,真开心。

也许我是自俬 的,为了个人生命的完整,带一个新生命到这世上来,可是我不愿想太多,我真是想要一个孩子,我甚至怀疑世上没人再比我想要个孩子反正已经生下来了,想也无用,不是吗

再再六岁时,我们的景况比从前好上很多,至少千里之外的皇帝对我们的防范渐渐松懈,自由度得到很大提高,也许是安朝这些年的低调,终于证明我们只想苟活的事实。

说到安朝,他的变化至今令我不可置信。

初到此地,他比我更先适应不说,再再出生后,更当起了全能老爹,包办了一切吃喝拉撒,亲手喂饭,亲手洗澡,我看他毫无经验而且变相折磨孩子,建议找个 奶娘,他居然义正词严地谴责我太不负责任,勒令我今后不得影响他的教育工作,天那,那我成了什么他都不让我插手孩子的事。

想起来我就心碎,儿子我都没怎么抱过,全是他一手带大的

妈妈妈妈。再再手拿小弓小箭向我奔来。

我回过神,向亲爱的儿子敞开怀抱,儿子一下子撞进来,我紧紧拥住,呵,所有空虚被一个温暖的小身体填满,身心满当当的感觉,是任何美好不能媲美的。

爹说我射箭有他当年的风范。儿子一脸安朝式的得se 。

又去练什么鬼骑射啦我看着再再脏脏的小脸,一阵心疼,狂亲几下:这才多大磕碰到哪怎么得了这死人怎么就放心呢,真是气死我了。

不怕,爹说会保护我等我长大了,就是我保护他我好想长大啊再再和安朝一个印子的小脸写满鸿鹄之志。

话说,我儿子的长相,真是出鬼了,综观全身,竟无一处像我,与安朝整个一大小版本,老天怎么就那么不公平呢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有一个地方和我有关呢

其实严格说起来,还是有的,当年我发现时,已是激动得泪流满面,仰天大笑:他的脚指甲像我啊

悲哀的往事不堪再提,眼前的儿子才是我的全部:哥哥呢

哥哥不和我玩。再再好象在说一个毫无争议,永恒存在的问题:他又躲到假山后头去啦。

作为母亲,我是有点儿小人之心的:哥哥没欺负你吧

再再摇头:他就是不理我。

那就好,我微笑:哥哥不爱说话,凡事让着他,知道吗,他没有妈妈,很可怜。

你不是他妈妈吗

我也是呃,但他还有另外一个妈妈。

妈妈。儿子对这些不感兴趣,对我撒娇:我要小布狗

什么玩意我没听清。

小明都有我也要儿子吵吵着。

你不是有一大堆吗

再再蹦跳:小明的小狗是他妈妈做的你就没给我做过

无理要求,哼,居然让老娘出丑,明知道我针线很烂的,我板下脸:小明有的东西你就要他的妈妈是伙夫的老婆,你也要做伙夫的儿子吗

再再睁着两只明亮大眼睛,特无辜地看着我,我心一软,于是缴械:男子汉不兴哭,想要就理直气壮要呗,看看你爹,哪次不是让自己占足了理。好了好了,小布狗过几天给你。

晚上,我灯下做布狗,被安朝嘲笑:慈母手中线。

我不理他,埋头苦干。

你这样,还真有点乡间村妇的味道。

线缠在一起了,我抓狂:闭嘴,没见我忙着呢。

粗鄙。

找个不粗鄙的女人过日子去吧。

他从床上跳起来:你是在怀疑我的魅力,还是能力

有区别吗,再说,我需要怀疑吗我反怒为笑:嘎嘎,事实俱在。

他穿鞋,边说边往外走:我证明给你看,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的爱好,前几年是斗嘴,最近发掘出一个新项目:离家出走。我担心么一点也不。所谓出走,就是在花园里走一圈,估计我快睡着了,再带着满身寒露回来,钻进被窝,以报复我的狠毒。

不送。我掩嘴笑:多穿件衣服,我马上就睡了,不用捱到半夜再回来。

他走到门边,顿了顿:我走你就这么高兴

痛心疾首啊。我做呕血状。

他挠了挠头:既然你这么难过,我就不折磨你了。回来继续睡。

世界终于清净了。

哎,你为什么做两只过了一会儿,他闲闲发问。

我随口答:还有一只给辰儿啊。

他顿时喷笑,扭着五官,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哈哈,你知道他多大了送小布偶哈哈

我严肃而认真地:怎么了左右算我一份心,这些年有再再的,哪一次没有辰儿的我都习惯什么东西都备两份了。

小布偶,哈哈他依然狂笑。

生活太枯燥就会导致此类并发症,俗话说的闲出来的病,凡事必要折腾个够,虽然没什么可折腾的,我同情安朝,真同情。

小狗完工,我给再再一只白的,又去假山后头搜寻一番,最后,果然在角落里发现小安辰。

辰儿今年十六,已经不小了,可我禸 心总认定他弱小无依,他依然不爱说话,对我也始终像个陌生人,有时见我和安朝在一起,甚至有些加以掩饰却仍旧被我看出的恨意,可是我又能拿他怎样呢他可以恨我,我却无资格恨他,何况这些年,我是真的怜惜他。

嗨。我闪出来,冲他一笑,把小黄狗递给他:送你的。

他一愣,显然不明白我要干啥,缓缓站起。

我做的,送你。我强笑:唔,做得不好,像头小猪,其实是狗。

他不解地注视我,我急性冒出来,索性塞予他。

谢谢。半晌,他敷衍地道谢,眼望地面,很不自在的样子。

我笑道:你弟弟也有一只呢。

他骤然看我一眼,目光复杂,似乎有些失望,或者是失落我看不懂,这孩子的目光一向令人难以琢磨,正不明所以,他已经一言不发,掉头走开。

再再出生时,曾通报皇上,皇帝的反应出奇冷淡,并未因多了一个孙子而有什么欢喜的言行,也是,大儿子本令他失望,何况再再的母亲是我,只是下了一道丰衣食的意旨,算是对孙子的小小意思。

丰衣食,我们虽摇头苦笑,心底到底是有些欣喜,这座王府,年久失修,根本谈不上华丽,一个普通官吏的府邸都会比这里好上一些,衣食虽无忧,却比从前粗 糙许多,我就很久没穿过纱衣,头上也久不见钗环,旧物倒有一些,可身在牢笼,什么不要用钱打点戴得旧了,又没法补新的,贿赂侍卫都没法拿出手。

丰衣食,其实又多了多少呢不过我已满足。这些年,我已学会满足于任何事物。

良王亲眷,不得随意出入王府,这是一向的规矩,六年了,我没上过大街,没和王府以外的人说过话,甚至,没感受过一点自由的阳光。这其实也有个好处,就是不怕找不到人,反正都是一个池塘里的鱼虾,不怕丢了谁的踪迹。

安朝的爱好很多,可能在王府里施行的很少,比如打猎,比如访名士,马球就可以,只须一块小小的空地,当然了,马球场需要很大的场地,不过安朝有改造精神,事实上他已把很多东西改造成适合我们使用的,对于这一点,我始终崇拜。

再再,拉紧缰绳我对儿子大叫,可这小子只是没心没肺地冲我笑,一点也不怕颠簸的样子,我只得对安朝下令:你拉住他啊,马一惊掉下来怎么办

安朝挥舞球杆:拉住还怎么玩

我的心悬得难受:那就别玩啦,你们这不是折磨我吗

安朝挤眉弄眼地:放心吧,有我呢,你夫君什么时候出过差池

出了差池就晚了。再再呼啸着追逐着马球,我看得又是一阵揪心,只得向辰儿求助:辰儿,拉住弟弟,你们去别处玩罢。

辰儿打马,追上再再,再再对这位严肃的兄长比较畏惧,乖乖听话,两个孩子下马,为了感谢辰儿相助,我掏出丝巾帮他擦了擦头上的灰汗,他别过脸,耳根子都红了,我暗笑,还不好意思呢,又拂了拂再再的小脸:走吧,去花园玩,听哥哥的话。

再再跟着哥哥走了,安朝也不下马,松开缰绳,任马儿来回转圈:有事

再再到念书的年纪了。前些天我跟你提过,可你就是不急。

他看着我,忽而冲我招手:过来。

灰大。我摇头。

他用威胁的目光注视我,这让我多少回忆起了从前的美好时光,心情一好,就比较给他面子,我走过去,仰望高头大马,他一笑,俯身揽住我的腰,一下把我提起来,放在马背上,我惊叫:衣服都撕破啦

有没有熟悉的感觉他贴在我的颊边,热气滚进耳禸 。

没有。我故意道。

他叹了一声:初次见面的场景,就这么不值得牢记

牢记什么呀。我笑:你们这帮人,冲进皇宮,见人杀人,见东西就抢,强盗似的,你就是强盗头儿,坐在马上,得意洋洋,眼空四海的,气死人了。

他大笑,过了许久,忽然感慨:原来我还有这样的好时光

我回头,他神情落寞,堪比晚霞余辉,清俊的脸上写满凄然,叫人焉得不心疼,我抚摩他轮廓分明的下巴:怎么了不是都不提了吗你说过的,要活得悠然,不能笑看京城,也要自得其乐,怎么自己倒又难过起来

那就不说了。半晌,他强笑,恢复精神抖擞。

给再再请什么师傅呢我问:你有人选了吗

这件事,你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成天疯啊闹啊,我都陪着小心,生怕他磕到哪儿,你不知道,小孩子最娇嫩了,伤到哪儿可是一辈子的事。我宁愿他规规矩矩坐在桌边读书写字,也不知道省多少心了,知书达理,凡事懂道理,这才是最重要的。我抱怨:就你,还不知深浅,和他一起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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