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罪爱 完结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 11 部分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他既然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会从事同样人口贩卖的事情?她不懂。

你有听过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吗?

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是被绑架者因为人质情结,在受到绑架者的小恩小惠之后,对犯罪者产生感情,甚至反过来帮助绑架者。

她无法置信,震慑的瞪着他,你开玩笑?

没有。

但他们虐待他,虐待你——

他打断她,像吞了满口的沙,用那双痛苦的黑眸直视着她说:我们要生存,他要生存,听话的人可以得到好处,汤姆证明了这件事,他因为听话而能有一部分的自由,戴维因此更进一步,他讨好他们,用尽一切的方式,戴维在得到……疼爱之后,则乐于成为控制者,而不是被控制的一群,所以他们把他留了下来,把汤姆留了下来,把我留了下来。

她心痛的看着他,为什么留你?

因为……他眼更黑了,黑得像在无底的深渊里一样。我是听话的小孩。

忽然间,她懂了。

那个答案,如此明显。

他们不只留了戴维,不只留了他,还留了汤姆。

她领悟过来,一颗心,因为疼痛而颤抖。

他们利用汤姆控制你。就像戴维想利用她控制他一样。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脸上肌r抽动,但他没有否认,只嗄哑的道:汤姆救了我,他保护我,好几次。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所以,只要汤姆在,他就会听话。

他们要你去偷东西?

我很擅长。他再次垂眼,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粗声道:在我刚到那早,还没那么听话时,曾经试着想逃走,我用发夹打开了地牢的锁,但我没来得及逃出去就被抓了回来。我被打到半死以警告其它人,但那一次也让他们发现我有天赋,后来他们教我当扒手、小偷,教我如何开锁偷车、行窃,也许我不应该照做,但我不想被打,而且汤姆在他们手上,只要我慢一分钟,他们就会开始揍他或虐待他,有一次我晚了半小时,汤姆差点被活活打死——

这根本是个可怕的恶性循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汤姆没有教他在那里的生存法则,他早就死了,但也因为汤姆的存在,让他成为了听话的小孩。

他们后来很少对我动手动脚,因为我不能受伤,受伤会影响我的灵活度,所以只要我一犯错,他们就处罚汤姆。他颤颤的再吸一口气,道:我不敢犯错,不敢慢上一点。

他又吸了口气,痛苦的道:我不能,你懂吗?

我懂。她哑声同意。

他神一般的偷窃技术是被出来的,别人偷的是财物,但他不是,他偷的是命,汤姆的命。

泪水再忍不住,在眼眶里蓄积,她凝望着眼前这像背负千万斤重担的男人,难以想象当时那个小男孩如何能背负着同伴的性命一路走过来,情不自禁的,她伸手覆住他紧握成拳的手背。

她的触碰,教他为之怔忡,心微颤,不由得抬起头来。

屠欢直视着他,含泪柔声说:你做的没错,你没有错,你只是做你应该做的事。

他无法相信、不敢相信她竟然还愿意触碰他,竟然还愿意安慰他。

我是个小偷。他粗声粗气的开口提醒她,偷窃是犯罪的行为。

你当时多大?八岁?十岁?十二岁?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道:我不认为除了顺从他们,你还有别的选择。

他凝望着眼前这个勇敢坚强又美丽的女人,强迫自己说:即便我偷的钱,让他们能继续绑架和我一样的男孩?

她抬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直视他#黑的眼,你只是想办法活下去,你让汤姆也活下来了。

他的脸在瞬间扭曲。

因为我,他身上的每一处骨头几乎都断过,禸 脏也曾多次破裂,到了后来,他连走几步路都会喘,但他们还是着他接客,着他去忍受那些性虐待狂,甚至当他发烧到四十度时也一样,那些人会因为他的病容而更加兴奋。而且这一切还因为他能够控制我,永远不会停止。

他额冒青筋,鼻翼歙张,痛苦的看着她嗄声问:告诉我,那样也算活着吗?如果是你,你还愿意活着吗?

不,她不会愿意。

然后她知道了,那个领悟就这样脱口。

汤姆自杀了。

是的,他自杀了。他黑眸一黯,痛苦的点头说:他想死,但我救了他,可他想死,他会再试的,我知道。

你做了什么?

她悄声再问,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才改变了这一切。

他舔着干涩的唇,道:那一年我十八,汤姆二十,我已经在那里待了十年了,但事情从来没有好转过,只有变得更糟,我知道这件事永远不会结束,所以我……我杀了那两个怪物,我听话太久,他们没想到我会反抗。

她知道,事情没有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如果那么简单就能解决,他不会等那么久才动手,那两个变态控制着这些孩子和少年的行动,恐吓、威胁、伤害他们,不只身体还有心理。

所以,他才会变得如此不信任人,如此不愿意和人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每一个他认识的人,都有可能变成另一个汤姆,被拿来威胁控制他。

汤姆为他承受了太多苦痛,他无法放着汤姆不管,他不敢拿汤姆的性命做赌注,但汤姆不想活了,那改变了一切。

他为了汤姆,挺身反抗那两个变态,反抗那个在那十年间,变得更加巨大的走俬 人口和卖y集团。

她一直知道他有秘密,但她不晓得的是,在十八岁之前,他一直活在地狱的深渊里。

她不想再继续问,他的过去是如此悲惨,让人不忍听闻,但她知道她必须听下去,她必须让他说出来,他不该自己再承担这一切,没有人应该。

所以,她含泪哑声再开口。

为什么……你自由之后,为什么继续当小偷?

他眼角微抽,说:汤姆病得很重,他得了爱滋,需要静养,我们需要钱。

汤姆的家人呢?

一瞬间,他的脸沉了下来,双手握得更紧,说:他们是政治世家,不愿意相信失踪的儿子成了男妓,还染上爱滋,他们宁愿当他死了,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他的父亲要管家把我们挡在门外淋雨,连门都不愿意让他踏进去。

天啊……

她捂住唇,喉头一哽。

所以我带他离开那里,那时我已经有些名声,有些人、有些客户知道我,所以我开始自己接案。

忽然间,一切都变得如此清楚明白。

你照顾了他七年。

他一怔,不知道她为什么知道。

你五年前退出了,收了手。她悲伤的看着他,轻声问:因为汤姆死了吗?

他屏住气息,没有眨眼,没有点头,但滚烫的泪水,依然缓缓满溢而出,从他眼角滑落他僵硬苍白的脸庞。

天啊,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为那个情同手足的人付出了那么多,那个人最后却还是死了。

她想告诉他,汤姆的死和他无关,但那并不是无关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减轻他的伤痛,所以她只能用她唯一知道的方式安慰他,她伸出双手将他紧拥在怀中。

天啊,她的怀抱如此温暖,她的气息那么教人想念。

他气一窒,浑身一僵,几乎想伸手回抱她,想将脸埋入她肩头,但是——

她感觉到热泪穿透了她的毛衣,浸湿了她的肩头,但他虽然抬起了没有被铐住的右手,却没有环抱住她,更没收紧长臂,他只将拳头紧握在半空。

你要知道,偷那些东西,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他冷声说。

男人僵硬的身体,冷酷的话语,和不敢有所响应的行为,都让她心更痛。

你也要知道,我不是汤姆。她退了开来,抚着他泪湿的脸,看着眼前这顽固的男人,心疼又生气的道:我不是孩子,而且一点也不虚弱,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瞪着她,用那渴望又痛苦的眼神瞪着她。

你有可能死在那里。

如果那真的发生,他不认为他有办法接受那样的结果。

屠欢深吸口气,含泪看着他说:你要我相信你,我说我不能,因为没有证据。

这句话,让他瞳眸收缩,下颚再度紧绷。

她凝望着他,颤声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可以呢?假如我说,我愿意无条件相信你,只要你愿意用同样的方式相信我呢?若是我说我需要你……

再一次的,他无法呼吸,恐惧和奢望满布他英俊的脸庞。

如果我告诉你……她抚着他仿佛在瞬间静止冻结的脸庞,看着他幽黑深邃的眼,悄声道:我爱你……

那句话淡淡的响起,在空气中逸去,却不断回荡在耳边,在他无法运转的脑海里。

他没有办法动,无法思考,只能看着她湿润的瞳眸,看着她红溜的唇轻启:那么……你愿意爱我吗?

她轻柔的语音微微颤抖着,然后他才知道,一开始她表现出来的愤怒和责备,只是一场戏,只是她强硬戴上的面具。

她一直看起来很镇定,气愤但保持着冷静,可那一切都是她佯装出来的。

此刻眼前缺乏自信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不安与忐忑,他记得他狠下心离开她的那一天,她的伤心与痛苦。他记得她穿着白袍、赤l着双足,在医院追着他,不顾背上的伤,不顾旁人的视线,不顾兄长的拦阻——

他能听到她慌张的呼唤,他能看见她在看到他留下的手机时,脸上的表情。

他清楚记得泪水滑下她没有血se 的双颊,他也清楚记得她转身望着她父亲时,她背上白袍染上的血迹,他更清楚记得在那朗朗晴天下,她痛哭的声音。

他背靠在树上,听着她的悲泣,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没让自己朝她走去。

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有可能爱他,他从来没敢真的奢求这样的奇迹会发生。

但那一切,历历在目;而她的话,犹在耳边。

热气上涌,氤氲了黑眸。

他不懂,在了解一切之后,在她清楚他遭遇过什么样的事情之后,她怎能还有办法接受他。

他是如此肮脏、污秽,不值一顾。

没人能接受他们这样的人,汤姆的家人不能,戴维的亲人也不能,没有人能。

曾经他们都是洁白无瑕、天真可爱、俊美漂亮的男孩,但他们被人带走,被人凌辱玩弄,他们脏了、黑了、残了——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沉沦,继续待在黑暗的世界中。

他以为她知道真相后,会觉得很恶心,也许会同情,或许会可怜他,可她绝不会,不会再愿意碰他。

但是她……这个女人……

他吸着气,喉紧心缩的看着眼前这个教人心颤的女人。

你应该……要恨我……

屠欢歪头看着他,扬起嘴角,笑了。

我做不到。晶莹的泪水滑落她弯弯的眼,她沙哑的说:从来没有人抛弃我,没有人有胆抛弃我,你要是真想让我忘记,就该等我玩腻,等我厌倦你。

那玩笑般的话,只教他心更痛。

他无法开口,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再次将她推出怀中。

她温柔的抚着他的脸庞,哄问着:告诉我,你为什么把那些珠宝名画还回去?

他说不出口,那是他的奢求,他难以启齿的盼望与渴求,只是他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你不需要这么做,但你还是这么做了,武哥说他不懂你为何退出江湖这么多年后又重新开始行窃,你不缺钱,你已经不缺了,我知道,你有工作,正当的保险调查员工作,那么你为什么要再次开始?刚开始我也不懂,直到你说你是想把东西还回去。

他不该那么说,他不该告诉她。

他眼角抽搐着,哑声说:我在说谎。

是啊,你说谎。她苦笑承认:我不是没这么想过,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说谎?你说你是冤枉的,我们的人证明你是冤枉的,那么在这件事情上,你为什么要说谎?

曾经,她拥有过这个男人,他曾走入她怀里,告诉她真相,求取她的信任,但她听不进去,然后戴维绑架了她,提醒了他,过去的罪愆和苦痛。

她不怪他远离她,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有原因,有因为所以,他宁愿承担那些误会,宁愿让她伤心,都只为了一件事。

过去那八个月,他不曾靠近她,却一直持续同样的事情,而那件事,揭露了部分的真相,给了她希望。

我认为你没有,你没说谎。屠欢抚着他的唇,看着他的眼,悄声道:你是偷了东西没错,但这一次,你只是把东西物归原主,你闯进博物馆、潜入豪宅,不是为了偷东西,是为了把它们还回去。

他闭上眼,无法忍受看着她眼里的脆弱。

眼前的男人,像是太想吃糖却不能吃的孩子,努力的忍耐着,所以宁愿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心疼难舍的,她将小手搁到他跳得飞快的心口,再问:有很多东西,人们甚至不知道它们失窃了,就像希望之星,你大可以把它留着,据为己有,没有人会晓得、会察觉,那么,你为什么要把它还回去?把它们都还回去?

因为……我不缺钱……他浑身紧绷,粗声说:就像你说的,我不缺钱。

你是不缺,但那不足以让你大费周章、千里迢迢的,花了两三年的时间,一个个把那些你偷窃过的失物找回来,再还回去,不是吗?

这女人太聪明、太执着,让他再次无言。

杰克,拜托你,告诉我……

她恳求着,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甚至哽咽,让他心疼,且抖。

我不能……他喘了一口气,痛苦的试图挣扎:我没办法……

你可以的。她泪眼蒙胧的看着他,说:你没有放弃,我知道,你一直想着同样的事情,才会把东西还回去,才会试图修正曾经犯下的错。

他闭着嘴、合着眼,可她的幽香就在鼻端,渗心入肺,她肌肤的温暖辐s而来,包围着他,而她轻柔的言语,悄悄、悄悄的钻入耳里。

然后她再次开了口,抚着他粗糙的脸庞,开了口。

我爱你。

这一回,她的话不再是假设性的话语,没有如果,没有假如,没有若是,再也没有那些掩饰的话语,有的只是再坚定不过的肯定句。

他浑身又一震,停止了呼吸,抬起湿润的瞳眸,震慑的看着她。

我爱你。双手捧着他的脸,她又说了一次,水漾的黑眸,深情款款的凝望着他,柔声要求: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把东西还回去?你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真正要的……是什么?

他想她知道,这个女人知道,知道他的渴望,他的奢求。

所以她才出现在这里,质问、迫。

他闭上眼,眉头微拧,青筋凸出,半晌,终于抬起自由的手,覆住她在他脸上的手,松了口。

我想……我想要把错误修正过来,所以才把东西还回去……我知道那不能改变什么……它不能弥补我曾经犯下的过错……但你是那么……那么美好……你让我自惭形秽……你让我想要变得更好……想成为更好的人……让我想要……能够配得上你……

屠欢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眼前男人沙哑的声音极小,但她没有错过,她看见他张开了嘴,听见他终于承认。

我不该,但我想要……我想要你……我要你……

她松了口气,哭着笑了出来,忍不住倾身亲吻他干涩的唇。

天啊,她是如此温暖,那么美好,这般不可思议。

喉头一哽,情不自禁的,他伸手拥抱她,虽然那副手铐限制了他的行动,他仍尽力用单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深深的吸气。

他不应该因为她迫而就范,可当她将姿态放得那么低,当她把自尊都抛在脑后,当她经历这一切,还愿意和他在一起,甚至……爱他。

他如何还能抗拒?

我应该要离你远一点……

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可虽然他这么说,却没有松开手。

不,你不该离开我。她哭着笑着,捧着他的脸凝望着这个让人心疼的男人,告诉他,在他唇上厮磨。你最不该做的,就是离开我。

他抬起泪湿的眼,凝望着她,终于不再掩饰渴望,喑哑的说:因为我,你才会遭遇到那种事……

你离开我。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她含泪笑看着他:但你仍然在归还那些东西,我知道你一定想和我在一起,我想不出别的原因,合理的足以解释你开始归还那些东西的原因,无论你的理智怎么说,在你心里,你想和我在一起。

胸膛在那一瞬间,热了起来。

是的,他想和她在一起,即便知道不可能,纵使晓得那样做没有太大的意义,但他依然希望能将自己变得干净一点,他知道他不可能完全把自己漂白,不可能将自己的过去洗刷干净,他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拥有她。

她就像太阳之女,总是站在阳光下,而他却是黑夜之子,只能待在暗影里。

可是……可是他需要……需要怀抱一点小小的梦想……

就算只是梦,那也是他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让他在这世界上继续苟延残喘活下去的生存意义。

然后或许有一天,当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记得他、记得那个在暗影里游走的幽灵,或许当那一天来临,他可以偷偷去看她。

也许那时他已经老了,她也已嫁作人妇,但他能和她一起喝杯咖啡,笑说当年,告诉她,他其实没有那么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只要能够这样,他就已经甘心。

他从来没想过要告诉她真相,告诉她所有那些丑陋的过往,更从来没想过要把藏起的真心说出口,没想过此生竟然有一天,能对她说出?

.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