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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生大喜。换了衣冠同赛昆仑出去。走到相近的所在,赛昆仑把他安顿在一处,自己先去打探消息。不

多时走来回报道:“恭喜、恭喜,今夜就能成事了。”未央生道:“面也不曾见,怎麽就保得今夜成事?”

赛昆仑道:“我方才去问邻舍,邻舍说他丈夫往远处卖丝去了,有十几日不得回来。你如今同我走进去用心

勾搭他,只要有些情意,我晚间自有办法送你进去,包管有十几夜同他快活就是了。”

未央生大喜,两人连忙走去。到了门前,赛昆仑把帘子倡起,同未央生一齐钻进去道:“权大爷在家麽?

”妇人道:“不在家。”赛昆仑道:“在下要买几斤丝,如今不在家怎麽处?”妇人道:“别处去买罢了。

”未央生就接口道:“丝怕没处买?只因一向是府上的主顾,不好去总承别人。”妇人道:“既是舍下的主

顾,为甚麽我不认得?”赛昆仑又接口道:“大娘,我夏天来买丝,也遇着太爷不在,是大娘亲自交易,从

架子禸 取下来与我去的。难道就忘记了?”妇人道:“是记得有这一次。”未央生道:“既然大娘记得,可

见不是空口来打价了,如今要有丝,取出来交易就是。为甚麽把自家的生意推到别人家去?”妇人道:“丝

便有几斤,不知你中意否。”未央生道:“府上的丝岂有不中意,还是忒好了些,怕我这酸子买不起?”妇

人道:“好说,这等相公请坐了,待我取出来。”

赛昆仑就叫未央生坐在上面,自己坐在下面。上面近着妇人,待他好调情的意思。那妇人取出一捆丝来,

递与未央生看。未央生还不曾接丝到手,就回复道:“这丝颜se 太黄,恐怕用不得。”及至接到手仔细一看

,又道:“好古怪,方才大娘拿在手里,觉得是焦黄的,如今接到我手又会白起来,这是甚麽缘故?”故意

想了一会又道:“这是大娘的手忒白了些,所以映得丝黄;如今我的手黑,所以把黄丝都映白了。”妇人听

了这话,就把一双眼凑着未央生的手,相了一会,方说道:“相公的尊手也不叫做黑手。”说便说这一句,

还是正言厉se ,没有一毫嘻笑之容。赛昆仑道:“他的手比了我们的不叫做黑,若比了大娘的就不叫做白了

。”妇人道:“丝既然白为何不买?”未央生道:“这是贱手映白的,可见不是真白。毕竟要与大娘的尊手

一样颜se 的方是好丝。求取出来看看。”赛昆仑道:“世上那有这样白丝,只要象你脸上这样颜se ,它就用

得过了。”妇人听了这话,又把一双眼睛凑着未央生的脸,相了一会,方才有欢喜之容。对他笑道:“只怕

世上没有这样白丝。”

看官,你道他为甚麽以前不笑,直到此时才笑?以前不顾眄,直到此时忽然顾眄起来?原来,这妇人是一

双近视眼,隔了二尺路就看不见。起先,未央生进去,只道是寻常买卖之人,及至听见“酸子”二字,方才

晓得是个秀才也。还只说是寻常人物,不把眼去相他。因为睁眼看人有些费力,所以遇见男子不大十分顾眄

。但凡为妇人者,一点云雨之心,却与男子一样都是要认真做事,不肯放松的过了。若是se 心太重的妇人,

眼睛又能远视,看见标致男子,岂能保得不动俬 情?生平的节艹 就不能完了。所以造化赋形也有一种妙处,

把这近视眼赋予他,使他除了丈夫之外,随你潘安、宋玉都看不分明,就省了许多孽障。所以,近视妇人完

节的多,坏事的少,总是那双眼睛不会惹事。

这个妇人若不是把几句巧话引他眼睛上身,随你立在面前调戏到晚,他只当在云雾之中,那里晓得。只因

手上一看,脸上一看,看花了心,就有些开交不得。对着未央生道:“相公当真买不买?若果然要买,我房

里有一把好的,取出来看就是。”未央生道:“特地寻来,岂有不买之理。快取来看。”妇人进去一会,果

然取出一捆丝来,又叫一个□□丫鬟捧了两锺茶,递与赛昆仑、未央生吃。未央生不敢吃完,留了半锺做个

转奉主人之意。妇人看见,又对未央生笑了一笑,方才递出丝来。未央生接丝,就趁手把妇人捏了一把。妇

人只当不知,也把指甲在未央生手上兜了一下。塞昆仑道:“这一捆果然好,买了去罢。”就把银包递与未

央生。未央生照他说的价钱称了,递与妇人。

妇人道:“这银子成锭,恐怕是中看不中用的。”未央生道:“大娘若不放心,我把丝与银子都放在这边

,今晚就夹开一锭,试他一试何如?不是夸嘴说,我们的银子都是表里如一的。”妇人道:“也不消如此,

若果不差,下次还可交易。不然,只好做一遭主顾罢了。”赛昆仑拿着丝,催未央生回去。未央生临行,又

把妇人唆了几眼,妇人虽不看见,也能领略大意,竟把眼睛收做细缝,似笑非笑的模样送他。

未央生走到寓中问塞昆仑道:“这事有八九分成了,只是今晚怎样进去?”赛昆仑道:“我细细打听过了

,他家没有第二个人,只有方才那个丫鬟,才十一二岁,夜间跌倒头就睡着了。他家的房屋是看得见的,又

不是楼房,又不是土茓 ,只消我背了你爬到他屋上,掀去几片瓦,摆去一根椽,做个从天而下罢了。”未央

生道:“若还被他邻舍听见,大家捉贼起来怎麽处?”赛昆仑道:“有我在身边不消多虑。只是一件,那妇

人方才的话说是恐怕你中看不中用的,若还干得他不快活,就是一遭主顾了。劣兄前日的话如今可验了麽。

你须要自己挣扎,不要被他考倒,只进一场,到第二叁场就不得进去。”未央生道:“决不至此,长兄放心。”

两个笑了一场,巴不得金乌西下,玉兔东升,好做进场举子。但不知那位试官是怎生一个考法,须得题目

出来方知分晓。

评曰:

小说,寓言也。言既曰“寓”则非实事。可知此回割狗肾补人肾非有是理,盖言未央生将来所行之事,尽狗

彘之事也。犹第叁回与赛昆仑结盟,而且以兄事之,盖言其人品志向犹出盗贼之下也。皆深恶而痛绝之词,

分明是他做狗乌亀 、贼乌亀 耳。世人不得认贬为褒,以虚作实,谓狗真可割而割之,贼真可交而交之,使作

贼之人,反蒙作俑之谤。斯千古文人有同幸矣。

……………………………………………

第九回擅奇婬 偏持大礼 分馀乐反占先筹

却说权老实的妻子,名叫艳芳,是个村学究之女。自小也教他读书写字,性极聪明。父母因他姿貌出众,

不肯轻易许人。十六岁上,有个考案首的童生央人作伐,父亲料他有些出息,就许了他。谁想做亲一年就害

弱病而死,艳芳守过周年,方才改嫁给权老实。

此妇虽好婬 ,颇知大体,每见妇人有婬 佚之事,就在背后笑他。尝对女伴道:“我们前世不修,做了女子

,一世不出闺门,不过靠着行房之事消遣一生,难道好叫做妇人的不要好se ?只是一夫一妇乃天地生成,父

母配就,与他取乐自然该当。若要相处别个男人,就是越礼犯分之事,丈夫晓得要打骂,旁人知道要谈论。

且无论打骂不打骂,谈论不谈论,只是这桩事体不干就罢,要干定要干个像意。毕竟是自家丈夫,要做事体

两个脱衣上床,有头有脑,不慌不忙的做去,做到后来方才有些妙境。那慌忙急促之中只图艹 艹 完事,不问

中窍不中窍,着题不着题,有些甚麽趣味。况且饥时不点,点时不饥,就像吃饮食一般,伤饥失饱反要成病

。那走邪路的女子,何不把后来相情人的眼睛留在当初择婿。若要慕虚名,拣个文雅的;若要图外貌,选个

标致的;若不慕虚名,不图外貌,单要干房中的实事,只消寻个精神健旺气力勇猛的,自然不差。何须丢了

自己丈夫去寻别个?”那些女伴听了都道:“过来的人,说话自然不同,句句亲切有味。”

怎见得他是过来的人?他当初做女儿的时节,也慕虚名,也图外貌,也要干实事。及至嫁了那个童生,才

也有几分,貌也有几分,只道是叁样俱修的了,谁想本钱竟短小不过,精力又支持不来。爬上身去肚子不曾

猥得热,就要下来。艳芳是个勤力的人,那里肯容他懒惰,少不得作兴鼓舞,又要耸拥他上来。本领不济之

人,经不得十分剥削,所以不上一年就害弱症而死。

他经过这一番挫折,就晓得“才貌”二字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叁者不可得兼宁可舍虚而取实。所以后来

择婿,不要才貌,单选精神健旺、气力勇猛的以备实事之用。看见权老实,生的粗粗笨笨,精力如狼似虎,

知道是有用之材,所以不问贫富,就嫁了他。起先还单取精力,不知他的器械何如。只说力雄气壮之夫,不

必定用长枪大斧方能取胜,就是短兵薄刃亦可摧锋陷阵。那里晓得竟是一根丈八长矛,所以艳芳喜出望外,

自从嫁他之後,死心塌地依靠着他,不生一毫妄念。因他生意微细,日进不多,终日替他络丝,每日有一二

钱进益,故权老实得以清闲度日。

只因那一日合当有事,掀开帘子与对门妇人说话,未央生从门首经过,把他细看两番。他因眼睛近视,只

看见有个人影在门前过来过去,却不知道面貌何如。谁想倒被对门妇人看了一个像意。那妇人有叁十多岁,

丈夫也是贩丝卖的,与权老实一同去卖,虽不合本,倒像伙计一般。这个妇人面貌虽丑,性子甚婬 。一来因

招牌不好,没人想他;二来因丈夫凶狠,略有差错,不是打就是骂,所以还慎法,不敢胡行。那一日,把未

央生看得清清楚楚,待他去后,就走过街来对艳芳道:“方才一个绝标致男子走来走去,看你两次。你晓得

麽?”艳芳道:“你知道我的眼睛可是看得人见的,我坐在这边,哪一日没有几个男人隔着帘子看我,便舍

他看看罢了。晓得他做甚麽。”妇人道:“往常的男子,你这样人物直不得舍与他看。方才这一个,就等他

看了叁日叁夜也是情愿的。”艳芳道:“怎麽这等说,难道有十二分人才不成?”妇人道:“岂止十二分?

照我看起来,竟有一百二十分。我终日立在门前,看了许多人,并不见有这样标致的。脸上皮肉,随你甚麽

东西没有那种白法。眉毛、眼睛、鼻头、耳朵,那一件不生得可爱?身上俊俏竟像个绢做的人物一般。就是

画上画的有这般标致,也没有这样飘逸。真教人想思。”

艳芳道:“好笑大娘说得这样活现。我不信世上有这样男子,就有这样男子,他自他我自我,想他做甚麽

?”妇人道:“你便不想他,我看他好不想你,出神出智,好像落魂了一般。要去又舍不得去,要立又怕别

人知。没奈何,只得走过去一会,又从新走转来。临去的时候又去看看。你道可怜不可怜?你不曾看见,自

然不想他,我看见他,就替你患起相思病。”艳芳道:“只怕他那种光景不是为我,是为你。你自己相思不

好说,得故意把我来出名。”妇人道:“我好副嘴脸,他肯为我?其实是为大娘,大娘不信,他少不得还要

来走过,我远远望见他来,就知会大娘。大娘把身子立到外面,一来好看他,二来等他也好看你。”艳芳道

:“且等他走过的时节再做道理。”

妇人又说许多话,方才过去。艳芳到第二叁日,倒也留心要看,不想过了许多日,再不见来,也就丢开了

。及至这一日,来买丝,看见这副标致面貌,自然再想起前话来。等他去后,心上想到,前日所说的莫非就

是此人不成?论他外貌,果然是第一个男人,但不知禸 才何如。他方才有一句巧话,说今天就夹开来试他一

试,虽然是说银子,却是双开二意。万一今晚当真走来,我还是拒绝的好,收留的好?终身的名节,坏与不

坏,就在这一刻定局了,不可不自家斟酌。

正在踌躇,只见对门的妇人走过来道:“大娘,方才买丝的人你认得麽?”艳芳道:“我不认得。”妇人

道:“就是我前日说的。你难道不明白,世上那有第二个男子像这样标致的?”艳芳道:“果然标致。只是

忒轻薄些,不像正人君子。”妇人道:“大娘又来道学了。世上那有正人君子肯来看妇人的?我们只取人物

罢了,又不要他称斤两,管他轻薄不轻薄。”艳芳道:“是便是这等说,只是在人面前也该稳重些便好。方

才做出许多调戏来,亏得我家主不在,若还在家,看见怎麽了得?”妇人道:“怎麽样调戏你?对我说说。

”艳芳道:“总是不老成,说他做甚麽。”

那妇人是个极婬 的,听见“调戏”二字,不知怎麽样要搂他亲嘴,扯他做事,就不觉摇头摆尾,把手在艳

芳身上左捏一把,右敲一下,定要他说。艳芳被他缠不过,就回他道:“方才是两个人,一齐进来,难道有

甚麽别样?调戏不过就是说话之间眉来眼去,做些勾搭人的意思就是了。”妇人道:“这等,你也该露些好

意回答他。”艳芳道:“我不骂他就勾了!还有甚麽好意回答他?”妇人道:“这就是你的寡情了。不要怪

我说,倘这样标致女人,他那样标致男子,真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原该配做夫妻才是。既不能勾做夫妻

也该相处,了了心愿。我想权大爷那样人物不是你的对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上,也觉可惜。他若在来,

我就走过来替你做媒,若把好事干得一两遭也不枉为人在世。”

他一边讲,艳芳一边算计道,看这妇人心上爱他极了,我就要做这桩事,他住在对门,若不把些甜头到他

,他岂不坏我的事?我如今不知那人的本事何如,不如让他先弄一次,只当委他考试一般。若还本事好,我

然后上场,不怕这样丑妇夺了我的宠去;若还本事不济,我就一顿发作起来,赶他出去就是了,依旧不曾坏

得名节,何等不妙?主意已定,就对他道:“这样事我其实不做,他若再来,倒不要大娘替我做媒,待我替

大娘作伐,等你两个做几遭好事何如?”妇人道:“岂有此理。莫说大娘这句话未必出于本意,就使出于本

心,我这样丑貌他那里肯要?大娘若有好意,除非你两个弄下了手,一遭两遭之後我故意撞来,大娘只说不

好意思,扯我也干一遭。这还使得。”艳芳道:“我这话不是假话,有个做法在这边。我方才被他歪缠不过

,要拒绝他又放不下脸来,他方才临去的时节说一句巧话,今晚就要摸来也不可知。如今你家男子与我家男

子一同买卖去了,总则这里没人,你今晚竟锁了门,到我这边来睡。预先吹灭了灯,待我躲在暗处,他若果

然来,你竟假充了我同他睡觉。他在暗地里那里晓得是你,只当替我做了一个人情,又保全了我的名节,不

致有亏。何等不妙?”妇人道:“这等说是你许他来的了?我如今心上被你说得痒不过,要辞也辞不得了。

只是一件,你为甚麽许他来又不肯同他干事?从来的节妇那里有这样做法的?”艳芳道:“不是我假仁假意

,定要做这掩耳盗铃之事。不瞒大娘说,房事的滋味,我也尝得透了。随你有本事的,也赶我自家的男人不

上。吃过大宴席的些须东道看不上眼,荤不荤素不素,不如不吃的妙。我所以不肯累这个虚名。”妇人道:

“你的主意我知道了,权大爷的本钱是一方有名的,你被大喧头喧过了,恐怕那喧周鞋的小喧,撩不着大人

的鞋帮,所以要我做个探子,替你探探消息的。我想这事在我也没有甚麽折本。只是一件,也要等我干个像

意,不要在要紧头上,你又自己冲上阵来,使我进退不得。自古道‘斋僧不饱不如活埋’,这句话你须要记

得。”艳芳道:“料想没有这等徼幸的事,你且放心。”

两个商量定了,只等临期行事。这也是那奇丑的妇人一时的造化,奉了这个美差。一个簇簇新新改造出来

的喧头,是他这双皮鞋喧起。要知宽窄何如,少刻喧时便见。

……………………………………………

第十回聆先声而知劲敌 留余地以养真才

那个妇人奉了这个美差,满心欢喜。预先寻几块绢袱带在身边,好待干事之时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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