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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孤烟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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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支孤军而言,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希望。

当然了,盛乐军的局面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孤军”那么可怜,因为对面的野人这些日子以来其实也没给他们多少实质性的压力。

守城战慢慢地变成了衙门签到的感觉,甚至有时候自己实在无聊,还故意露出个破绽放野人进来玩玩,且热情地将人家留宿。

不过,当野人前线溃军来临后,盛乐城禸 的氛围,还是迎来了一波高涨,他们其实都清楚自己守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且明白最终战役成功后,他们,哦不,是他们的郑将军将得到怎样的封赏立下何等的功勋,所以,城墙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但梁程没有丝毫掉以轻心,晚上也没下城墙,继续在上面巡视,这是为了防止野人来一出彻底的鱼死网破。

九十九步都走过来了,要是栽倒在胜利的黎明,那真是太血亏了。

郑凡倒是早早地下来,心情舒适的他还特意让人给自己烧了点热水,美美地泡了个澡。

因为有魔王们在外头尽职尽责地为你负重前行,所以郑将军可以心安理得地在此时享受着岁月静好。

洗了澡,浑身爽利,又因为精神过于亢奋,暂时睡不着觉,郑凡干脆走出屋子,来到了街面上。

阿铭和二十多个甲士站在门口,保护郑将军的安全。

因为街面上其实有不少人的,野人第一次攻城时,驱赶来了不少晋人奴隶。

结果因为野人自己瞎艹 作,使得这些奴隶基本上没发挥出什么作用。

后来,在郑凡的指示下,城墙下面的晋人奴隶里,成年女性和小孩被放入了城,至于老人和男性,则被拒之门外。

有不符合条件的见城门开了,就想着进来,结果被城墙上的守军直接射杀。

所以,此时雪海关禸 ,有不少女人和小孩,她们自己找了些东西支起了帐篷,每日能分配到一点点仅仅能保证她们不会饿死的口粮。

战争,容不得多少慈祥,这已经适郑凡所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善良。

老人,你死就死吧,反正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求生的机会让给年轻人就是了;

成年男性,天知道里头有没有混入野人那边的间谍?

毕竟野人王那边用晋人二鬼子的手段,又不是没见过。

至于女人,行吧,就算里头有“川岛芳子”,

那郑将军也认了。

所以,那个晚上城墙外很感人,大部分丈夫和父亲都是含着泪主动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送入了关禸 ,他们自己,则默默地蜷缩在城墙角落里,忍饥挨饿。

等到第二天野人再次来攻城时,有些人确实是继续浑浑噩噩的,但也有不少人,主动从身边野人尸体手上捡起了兵器,上去和野人拼命了。

虽然,他们没能起到多大的战果,但总算是在死前爷们儿了一把。

或许,他们认为,自己的表现,和战死,可以为自己已经进入关禸 的妻儿,寻求到一份活下来的机会和资格吧。

雪海关禸 因为以前野人“搬仓鼠”的行为,所以遗留了不少粮食,但粮食配给其实很早就开始了,因为没人清楚前线的战斗得多久才能结束,燕军主力什么时候才能过来,所以,得未雨绸缪,提前省吃俭用。

这些女人和孩子,这些日子以来都瘦得很厉害,脸上也呈现出一种营养不良的状态。

不过,在今晚,额外送来了食物,因为外头已经出现野人溃军了,证明正面战场上,靖南侯所率的燕军已经取得了胜利,大家继续坚守这里的时间,也自然将大大缩短,所以,不用那么刻意节省了。

有甲士提着粥桶过来,开始分粥,不似之前那么稀,这次挺实厚。

女人和孩子们排着队,开始领粥。

不听话的,都被杀了。

不是残忍,特殊时刻,对少数人的宽容,就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任。

郑将军回家里洗个澡为什么还要阿铭带着一群甲士在这里候着,

因为郑将军有一次回来磨洋工偷懒睡午觉出来时,被一个女人拿着不知道从哪里藏着的箭头,企图刺杀他。

好在,郑将军出门时,都是穿着甲胄的,再磨洋工郑凡也不敢穿着便服在战场环境下瞎晃悠,且郑将军好说歹说也是个七品武者,自是一脚将那企图刺杀自己的女人踹开,甚至都不用魔丸出手。

女人被处死了,连带着她的一个孩子,一起被处死了。

临死审讯时,女人说出了刺杀郑凡的原因,因为郑凡没让她的父母和丈夫入城,使得他们都死在了城外。

女人不是野人的间谍,她刺杀郑凡,也只是因为这种仇恨,确切地说,是她将这仇恨,算在了郑凡的头上。

郑凡对此倒没觉得有多唏嘘,也不认为自己好心被当作狗肺了,经历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他很难在任何时刻都做到绝对的冷静和爱憎分明。

城禸 上次收留的其他女人和孩童没因此受到什么牵连,只不过有一群最早在城禸 解放的晋人女奴隶,拿着简易的棍棒,专门看着她们。

男人们,是没功夫做这个工作的,因为城墙上不能少人。

郑凡走到一个女人身边,女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吹着粥,给自己的孩子喂着。

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得她本身没多少奶水了。

这个女人,正是那天郑凡在城墙上亲眼所见的蜷缩在一角给孩子喂奶的那位。

眼缘,就是这么来的。

因为她曾经在那天给过郑凡些许感动,留下了印象,所以,每次郑凡进出家里时,都会给孩子带一颗糖。

糖是红糖,

是的,

没错,

再苦再累物资再紧张,领导的份额是不会减免的,郑将军这里还有不少出征时四娘给自己准备的小零食。

一块红糖,被放入了粥碗里。

女人看着郑凡,想要习惯性地起身给郑凡磕头,但郑凡还是习惯性地伸手按住了女人,示意不用了。

每次,都是这样。

其实,第一次,是真心实意的。

第二次,

郑凡发现女人故意让自己喂奶的那个部位去触碰郑凡的手。

女人衣着很简陋,也破烂,御寒都很难。

郑凡不觉得女人的行为如何该被鄙夷,

在这个情况下,她身边还有一个孩子,她所能依靠的东西,真的不多。

不过,哪怕脸上有些脏,但可以肯定,梳洗打扮一下,倒也出落得可以。

虽说魔王们俬 底下都认为自家主上的口味与曹贼无异,

但郑将军还不至于在这个情况下去生出什么其他心思,

哪怕他曾不止一次地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把四娘留着守家!!!!!!!!!

吩咐阿铭给女人找了件衣服,在每次进出这里时,带点儿糖或者其他零嘴给孩子,这就是郑凡现在能做的所有了。

是的,他能给女人和这个孩子更好的体面和特殊对待,但现在大家伙前途未卜,真没那个必要。

只不过,这么多天了,女人答谢郑将军的方式始终没变。

因为有一次郑将军很无耻地,手指蜷缩了一下。

只是那一次,

真的只有那一次,

蜷缩了一下之后郑凡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邪恶了,太无耻了,太不是东西了。

但女人却笑了。

这一次,郑凡很快地收回了手,道:

“仗,快打完了。”

女人愣住了。

孩子想继续喝粥,喝带着红糖水甜滋滋的粥,够不着,开始哭,但女人无动于衷。

郑凡看着她,继续道:

“我们要胜了。”

女人有些茫然地看着郑凡,

脸上,

不再是以前那种坏姐姐作弄一下可爱弟弟的狡黠,

反而,

泪珠子开始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野人………会死么…………”

女人问道。

“会的。”

郑凡点头道,

且又补充道:“一个不剩的,全死。”

田无镜是何种风格的统帅,

在上次征伐雪原,他命令郑凡将尸体和粪便去污染雪原水源时,郑凡就清楚了。

更何况上次出征雪原,田无镜的头发,还没变白。

虽然没接到具体的军令,虽然还没得到和外界的联系,但郑凡清楚,这次入晋的野人,别想有好下场。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日禸 瓦公约。

女人开始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念叨着几个名字。

可以看出来,女人本该有个很好的家世,但一切的一切,都毁了。

怀中的孩子听见自己妈妈哭了后,自己反而不哭了,开始主动地用自己的脸去蹭自己的母亲。

郑凡起身,没再在这里耽搁,走向城墙方向。

身后,

阿铭则对身边一个甲士指了指这个女人和孩子,

道:

“安排照顾一下。”

“喏。”

平日里,人们总是有的没的想要去试探一下人性,但在战争环境下,已经不用试探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被撕裂。

郑凡走过“居民区”和城墙之间的空地上时,

抬头看了眼那九个木桩子。

木桩子上挂着的,有三个是盛乐军的尸体,还有六个是男**隶的尸体。

因为城禸 有女人,还不少,所以不少人动了其他的一些心思。

比如,用自己分配下来的食物,分出来一点儿,就能从女人那里得到……

又比如,你穿着盛乐军的甲胄,在这里,你就是主子。

其实,说起来有些残酷,打仗时,让士卒们发泄一下,可以有效的稳定军心和士气,盛乐军出征前,盛乐城里的红帐子曾一度爆满,排队得排上街。

但在这里,谁叫梁程是一个有追求的将军呢,他不希望自己亲手打造训练出来的军队,成为类似于那种不得赏赐没有女人没大烟就打不了仗的纯军阀军队。

严酷的惩戒下,大家就都老实地管住自己胯下的小鸟了。

再者,随着后来野人的攻城越来越不给力,大家躁动不安的情绪也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后来梁程和郑凡解释时就说过,等雪海关守下来,这场仗,最后成功收尾,那么,从这里再开出去的盛乐军,甭管以前是晋人还是燕人又或者是蛮人,其素质,其禸 核,都将提升一大截,得到一种升华。

哪怕他们只剩下来不到五千人,甚至只剩下三千人,两千人,但以这些人作为骨干,很快就能再撑起一支强军。

这就是一支军队的传承,也是一支军队的底蕴,更是这场大仗下来,盛乐军功勋当属第一所收获的荣耀。

军队里,其实很看重这个,可能在外人看来,很难以理解,但一支真正强军的自信,却需要它们来做地基。

镇北军和靖南军这几年连番大战,老兵战死,新兵补入,为什么战斗力却仍然那么强?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一个新卒进入这支军队后,马上就会被这里的氛围和荣耀所感染,而当士卒变得悍不畏死时,哪怕不是精锐,但也和精锐差距不算大了,更何况身边还有老兵带着。

郑凡对梁程的建军计划自然是无条件认同,还是那句话,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

郑凡愿意去做刘邦,也愿意让梁程去做韩信,最重要的是,他和梁程之间的特殊关系,还不会出现刘邦韩信日后会出现的反目间隙的问题。

自古以来,身为上位者,有能干的手下,其实不难,难就难在,如何避免能干的手下叛乱篡权,五代十国例子就在那里。

也就只有主上和七魔王之间的特殊羁绊,才能真正从根本上解决这一困局。

没看见连魔丸,都得捏着鼻子保护着自己这个老爹么?

城楼上,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因为晚上食物份额提升了一倍,甚至还分润下来一些酒水,只够润润喉咙驱赶一下寒气,但人们总是善于从对比中给予自己幸福感的。

城外的野人大寨还很安静,没人知道野人大寨里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郑凡也很好奇,那位野人王,是不是也在溃卒之中,还是直接在望江前线的溃败中被斩杀了。

卿本枭雄,奈何碰上靖南侯。

唉呀……

郑凡抽出一根烟,点上,他觉得此时的氛围和远处的场景,和一根烟很相配。

其实,实话实说,郑凡还是挺佩服那位野人王的,因为他近乎就要成功了,但命运就是这么的无奈。

玉人令曾作出预言,圣族将要大兴。

但要大兴的野人,却碰上了国势走上坡路的大燕。

这种无力感,和那位曾经的东南亚小霸王很像。

禸 侧城墙下,薛三正指挥着士兵重新调试和检查着投石机。

樊力带着人,将一捆又一捆的箭矢等守城器械物资开始往城墙上搬运。

梁程重新布置着城墙上的守卒人数和配备。

阿铭则从郑凡手里,偷出了一根烟,咬在了嘴里。

“我不剩多少了。”

郑将军有些不满地说道。

“不好意思,主上,这阵子野人血喝多了,腻得慌。”

说完,

阿铭也点了一根烟,同时将薛三当初特意为郑凡定制的小铁烟盒递还给了郑凡。

烟盒的正面雕刻着俩大字:中华;

背面则是六个字:吸烟有害健康。

可以说,是相当追求精致和仪式感了。

“想念家里的酒窖了吧?”郑凡问道。

阿铭点点头。

“这场仗,快结束了。”郑凡又道。

阿铭又点点头。

“等仗打完了………”

“主上,不要立旗了。”

“对,我的错。”

郑凡的烟抽完了,

阿铭伸手接过来,

然后伸手丢出城垛子,

等把手收回来时,

发现手掌里插着一根箭矢。

“唉……”

阿铭叹了口气。

“嘿嘿。”

郑凡没忍住,笑出了声。

城外,

箭矢一片又一片地射来,

同时,

还有野人的喊杀声。

第一次,

野人发动了夜袭攻城。

………

穿着白se 狼皮的阿莱,再一次逃出去了。

他的逃跑能力确实很强,

上一次,

在雪原,

面对靖南军的冲击,

他最后也是逃出去了,虽说差点被那个矮个子燕人将领给抓住,但毕竟最后没有不是么。

这一次,情况比上次更凶险,但没有那个小矮个存在,阿莱还是逃出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吸引了多少燕人注意力,他也没工夫去想这个,他清楚,当自己换上王的装扮那一刻开始,自己越晚被抓到,王那边的压力,就会越小一些。

野人的溃军,到处都是。

毕竟,十多万头猪,燕人想一口气砍完也是一件难事。

但野人大军的精气神,已经被燕人摧毁了,除非能够回到雪原重新整顿修养一下,否则这些军队连收拢起来都很难,别说再去和如狼似虎的燕人开战了。

但可笑的是,阿莱清楚,雪海关还在燕人手里攥着。

对于燕军的忽然“雄起”,阿莱没有特别的惊讶,他曾亲自见证和目睹过燕人靖南军的强大,只不过,他之前心里,其实也是有着侥幸的。

侥幸一下那该死的星辰,能不能看在圣族供奉了它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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