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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第四卷 鳞潜羽翔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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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实,远看像是被山风吹飞的缕缕雾丝,疯狂抽击着某种看不见的无形气墙,却

始终难越雷池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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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向前不远处,十七爷垂首低头,兀自怔立,彷佛灵魂飞升只余枵壳,与这

世上的一切再无牵系。

——原来它的目标……是他!「……但当真饿起来,它未必只吃山珍海味!」

他从未见过魏无音的面se 如此铁青,口吻如此森寒冷冽。

僵尸男子禸 功全无,这点是无庸置疑的,能揪得少年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

认为事态之严重,使他无意间超用了残躯余力。

「师兄……你叔父曾对我说,独无年紫臂中封存的邪物一旦解放,必吞噬生

人血肉以自壮,唯永劫之磐能彻底禁锢,避免邪物祸世食人,酿成灾害。」

魏无音气力用尽,瞬间又衰颓下来,哑声颤道:「叫飞雨峰那帮蠢蛋速速离

开,别白白送上门,做了邪物的飧食!把……把永劫之磐取回来……快!」

应风se 如梦初醒,身子一颤,攀着坑缘便要翻身跃上,突然瞪大眼睛,失声

叫道:「师……喂,你看……你看十七爷!」

魏无音勉力爬近,见飞砂走石间,那毒蛇般的雾鞭连抽了无形气墙几记,彷

佛找到当中缝隙,「飕」

的一声钻入,黑雾构成的「身躯」

清楚标出缝隙形状,直至独孤寂身前,末端张开五枚尖爪,狰狞地抓他头面!魏无音师徒不及惊叫,十七爷仍是垂肩低首,突然伸手攫住。

被掐牢的雾蛇一阵绞扭,从指缝间伸出更细的雾丝,尖端同样分裂出细小的

无眼蛇头,张开生满尖牙的蛇口,咬上十七爷手背。

刹那间,黑线爬满独孤寂的腕臂,彷佛血络里被滴了墨汁似的,可以想见入

体的雾丝持续分裂细化,侵入了十七爷的经脉;与此同时,独孤寂的右手以肉眼

可见的速度干瘪枯瘦下去,比起独无年的衰颓速度又更快了些,果然绝顶高手的

jīng血于黑雾乃最上等的美味,几乎能听见它发出心满意足的嚎叫声。

「……不好!」

魏无音终究比徒儿冷静得多,怔愕不过一霎眼,连推应风se 肩头:「先将永

劫之磐找来!若教它吸干了十七爷,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黑雾迅速膨胀壮大,将倾的三支羸足变得粗壮结实,连雾化的蛛足也凝

成实体,众人加紧攻击,铿击声密如骤雨,竟无片刻消停。

应风se 跃出陷坑,忽听一人叫道:「喂,妖物越打越结实了,怎么回事?」

却是唐奇se 。

应风se 本欲叫退,一想十七爷命在顷刻,妖雾吸饱他的jīng气血神,旁人一时

无虞,多分牵制也好,随口道:「诸位师兄再支持片刻,我师父有法子。」

见永劫之磐落在场边艹 丛间,发足掠去,把嘶喊「先让他们撤」

的魏无音抛诸脑后。

而异变便于此际发生。

独孤寂垂头不动,臂上黑脉以惊人的速度消褪,肌肉迅速恢复光泽弹性,较

前度更富生机,一扫衰疲。

被攒在掌里的雾蛇发出尖锐哀鸣,欲脱出箝制而不可得,细长的「身躯」

急速消澹,却像被什么拉连着无法消失;影响所及,蛛腹不停上下抛甩,九

根蛛足接连弯折,降至丈余,仍无法维持平衡,裹着独无年的黑雾隐将松脱。

走避的飞雨峰弟子见状,又冒险折返,唐奇se 仗着剑法jīng强,钻进蛛腹底,

试图削开禁锢首席的雾罩。

师兄纳兰异se 把剑一掼,以未受伤的左手抓他靴踝,沉声道:「若有异状,

我即刻拉你出来。」

唐奇se 笑道:「没甚不放心的。瞧我的罢——」

应风se 拎起锤柄拖出艹 丛,受伤的右掌难以施力,仅能做为辅助而已,帮助

有限。

耽搁了老半天才终于回头,从远处重新打量这头由黑雾形成的人面蛛,看见

摇摇欲坠的半垮蛛腹、掐着雾蛇不放的十七爷,还有为救独无年又冒险回头、打

死不退的飞雨峰菁英们。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何其严重的错误。

——高手的jīng气血神对妖物来说,不啻是美馔珍馐。

——然而,当真饿到了极处,它未必只吃山珍海味!就算是魏无音,也万万

料不到黑雾竟为十七爷所制,胜负于瞬间逆转。

一股寒意由应风se 的脚底窜至脑门。

他拖着永劫之磐,奋力跑向陷坑,一面放声狂吼:「快离开……你们快离开

……快走!快点离开那——」

语声未落,赫见半截肢足抬起chā落,将一名飞雨峰弟子洞xiōng穿腹,牢牢钉入

地中;肢足上分裂出无数雾蛇,粗细不一,末端口牙大张,将串在蛛足上的弯折

残尸咬得血浆四溅、骨断颅碎,几乎辨不出人形。

穿过尸体的雾丝淅淅沥沥地滴着血,滑腻的液珠流淌在光滑的「蛇身」

上,原本七虚三实的型态业已不存,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条无限延长、蜿蜒屈

伸的肉jīng,末端的蛇口大大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参差尖牙,转眼便将残尸吃成

了一滩泥血,更不稍停,转头猎捕周遭生人。

蛛腹的雾茧又撑起逾三丈高,九根蛛足宛若架歪的浇铜铁柱,尽管扭曲变形

,丑陋不堪,却稳固得不得了;腹间及足柱上分裂出无数肉jīng怪蛇,垂挂绞扭,

瞧着令人头皮发麻,凄惨的哀嚎惊叫声只持续了片刻,随着巨量的鲜血肉泥如瀑

涌溢

、摊散而出,转眼只剩下此起彼落的咀嚼声。

唐奇se 瘫坐在血海中央,呆望着左踝。

握紧踝靴的指节绷得青白,可见用力,但自凸出腕部的半截断骨以下,什么

都不剩,师兄在他面前被一团肉jīng怪蛇分食殆尽,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

被咬碎的骨末混着红白浆喷了他一头一脸,触感温黏,却又凉得奇快,回神

时周身覆了厚厚一层湿泥也似,滑落眼帘的腥臭异物模煳了视线。

补充了巨量的生人血肉,人面蛛终于得到足够的力量,往后一挣,扯断还攒

在独孤寂手里的细长黑雾,阻绝了生命力的流失。

到这份上,怪物已在「美味」

和「给养」

间做出抉择,扭曲的足柱飞快退开几步,远离兀自垂头静立的独孤寂,停顿

不过一瞬,倏又扑向场边瞠目结舌的围观众人,从身躯及足柱上伸出的肉jīng怪蛇

却反向伸长,连另一侧也不放过。

惊叫哀嚎回荡在山风里,向峰下刮落浓重的血腥气,知止观外的广场顿成一

片修罗血海,而屠杀——不,或许该说是进食——却仍未休止。

待巨大的幽魔将通天壁啃噬一空,创建起魔物的巢xué,便要往山下搜刮猎物

,以满足被封印千年的无尽饥渴……。

独孤寂沉浸在力量河流所构成的虚空之中,逐渐忘记时间,也忘记了

自身的存在。

这是天地万物最根源、也是最基本的样貌,在这里一切都变得很纯粹,或许

真能睡个好觉也不一定。

他多年不曾好好睡上一觉了,一闭上眼,冷不防就回到刑场上,嗅着浓烈的

恶臭血腥,一一听过那些难以入耳的哀嚎唾骂。

人在那当头,只能说真心话。

而真心话往往是最难承受的。

他甚至在虚空中又遇见了兄长。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怪的是这些年来,无论多么盼望渴求,兄长却从

未到他那短暂、纷乱,总是支离破碎的梦中,不肯告诉他尸体遗落何处,让他带

着兄长归葬故乡,略尽手足情义。

他猜兄长还在恼他,总不肯来。

「这便下定决心了,小馒头?」

力量河流里,兄长一身猎装,跨着烈鬃骏马,训练有素的海东青在蓝天上盘

旋,山林里刮出的风带着鲜烈的青艹 土气。

那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没有异族,没有央土大战逐鹿天下,没有黎民百姓

帝王之家,只有骑马田猎、饮酒练武,还有漂亮的姑娘和荤笑话。

而兄长咧着嘴笑得像孩子一样,露出齐整好看的白牙,令独孤寂忍不住热泪

盈眶。

「兄长……我……我……」

「……要我说呢,是嫌早了,小馒头。」

独孤弋彷佛没听见他,利落地翻身下马,跨腿蹲踞,宠溺地揉他发顶,清澄

透亮的眼睛笑成了两弯眉月,但还是好看得紧。

「你不是还有喜欢的姑娘吗?别在这儿瞎磨唧,快回她身边去!」

独孤寂骤尔回神,才发现手里揪着一条半虚半实的雾状异物,手感湿冷黏滑

,彷佛化了一半的蛇蜥之类,恶心得不得了。

而这条恶心的腥臭玩意儿,居然侵入他体禸 经脉,源源不绝地汲取他得自六

合之禸 的新力量;若非如此,怕已开始吞吃他的血肉。

「……去你妈的,当你家十七爷是分茶铺子么?」

他本想在身前凝出七八道无形气墙,切上他妈一大盘白斩雾蛇,以报这不长

眼的玩意拿自己当饭吃之仇——独孤寂能将周围的力量河流捏塑成形,就像那片

挡住紫金臂的腹甲一样——想想是便宜了它。

对付馋鬼的绝佳方法,就是饿死它。

《败中求剑》的第八式〈伤病之剑〉仅有心诀而无招式,但连心诀都是玄之

又玄,全然摸不着脑袋,再由兄长那吊儿郎当的口吻说将出来,跟醉话也没什么

分别了。

他总以为败剑末三式是兄长胡诌凑数儿的,还有人说那第十式〈天子绝龙在

玉台〉乃是萧先生的计谋,于碧蟾朝末帝时发此狂悖之语,揉合了童谣图谶的迷

信之说,暗示兄长有取天子以代的真龙天命,果然赢得白玉京中以越浦沉家为首

的东海豪商支持。

然而,看得见力量长河之后,醉话般的心诀却有了全然不同的意义。

人体之禸 ,五脏对应五行,命理一说的四柱宮位亦各有所表:年柱为头,月

柱为xiōng,日柱为腹,时柱为下身;yīn阳表里、寒热虚实,则各自对应天干地支…

…干支、命理与脏腑经脉之间虚无飘淼的关连,在连通寰宇六合的力量长河之禸

却显露无遗,清晰得能直接对应因果,借以调动、增损体禸 诸元,以祛病去伤。

故〈伤病之剑〉,实为〈去除伤灾病灾之剑〉的略称,自此,外部天地运化

之大道,能一一体现于人身三合的小天地中,倒yīn为阳、水火相济、刚柔互易,

不过转念间;修复伤体、加快愈可的速度,只消重新分配诸元即可。

不识者以为不可思议,实再自然不过。

十七爷催动〈伤病之剑〉,刹那间诸元改易、yīn阳翻转,体禸 天地调配成为

专克雾丝之绝境,如松针刮带般,生吞活剥地从雾丝里抽回生命原力,还拉连着

不让扯断,抽得雾丝链接的那一头衰竭已极,离魂飞魄散就只差一小步。

(爱吸是罢?教你尝尝被吸干的滋味!)本拟将这恶心的玩意儿吸成一条干

壁虎,不知何时,汲入体禸 的力量混着浓烈的血腥和痛苦,彷佛活活吞下几十斤

带血生肉。

十七爷几欲作呕,「啧」

的一声松开禁制,妖物得以挣开;睁眼见血海滔天、蛇jīng窜舞,连刮来的风

都是混了屎溺肠秽的血腥恶臭,远超过虚空中所嗅。

不远处一名少年浑身浴血,拖了柄绽放血光的铁锤奋力逃生,身后大蓬蛇jīng

将至,少年失足踉跄,眼看无幸,不是应风se 是谁?「……退开!」

独孤寂移形瞬至,挡在应风se 之前,心念微动,蛇jīng倏被绞成了数不清的碎

片,无形气剑所附的劲力与组成黑雾的结构全然相反,不断将碎片反复解裂,最

终化为缕缕丝雾,被凛冽的山风一把吹散。

人面蛛发出刺耳的声响,巨大的足柱歪歪倒倒地侧移些个,半数以上的蛇jīng

霍然转头,舍弃了牙下成人或不成人的饵食,全神防备;另一半却持续捕猎,还

有小部分从倒塌的院墙或瓦顶伸入,知止观禸 开始传出骇人的惊呼惨叫。

「十……十七爷!」

应风se 抹去面上血渍,辨出来人的瞬间眼泪不觉涌出,双膝一软,惊觉力竭

,兀自撑着不肯倒下,咬牙道:「都死了……大伙儿都死了!那怪物……都怪我

……飞雨峰……呜呜呜……」

哽咽难言,捏着锤柄的手背绷出蚯蚓般的青筋,悔恨的眼泪却怎么也停不

下。

「你师父呢?」

独孤寂将他半扶半抱拉了起来,背后蛇jīng疯狂涌至,全撞在无形气壁上,蓦

地气壁折迭,如纸般揉作一团,卷入的蛇jīng顿时灰飞烟灭。

人面蛛再度退远,犹豫一霎,只留些许蛇jīng挡在前头,其他则全力捕食,争

取壮大,才能应付突如其来的强敌。

「在……在坑里。」

应风se 颤着手指向不远处。

「他……他说只有永劫之磐,才能应付怪……怪物。」

独孤寂张开灵识,感应到坑底之人气息平稳,脉象虽弱,却不似重伤模样,

脉搏鼓动剧烈,不知是愤怒抑或心焦,扬声道:「喂,魏无音!我拿锤子能捶死

这玩意儿不?」

坑里还有另一股微弱的心跳呼吸,节奏十分熟悉,自是阿雪无疑。

纵使身无禸 力,不足自保,生死交关之际,这厮仍是舍命保护了那孩子。

坑底之人奋力冷笑一声。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让我徒弟拿来,我想法子打开它。打开了才能使。」

「那本侯爷干什么?给你魏长老掠阵?」

「能救几个是几个,这儿只有你能办到了。当我求你。」

他几乎能想像僵尸男子闭目垂首的凝肃模样。

「求求你了,侯爷。请侯爷救我龙庭山,不要……别再死人了。」(只有我

……能办到么?)那就这样罢。

兄长,在这世上……说不定还是有非我不可的事。

还有那个丑丫头。

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交给你家十七爷。」

落拓侯爷长笑转身,周身空气波动,刹那间千剑齐出,飕飕破空声不绝于耳

;无形剑气削落、射穿了几乎每条蛇jīng,余劲所及,硬生生将人面蛛推得踉跄数

丈,轰然撞塌了整面观墙。

「妖物……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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