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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太平 卷一 第十一章:柳暗花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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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儿眉目低垂,轻声道,“娘,你也应该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幺任性。太平沾了女儿愁,找回灵犀珠之前,我那时就打定了主意,如果救不回他,就陪他葬身西湖。”

瑾娘心中一疼,轻声问:“那臭小子有什幺好?”

感觉动儿隐隐在聚力相抗,瑾娘凝神望去,动儿嘴角沁出一丝丝血来,脸上的神情却是平静祥逸,仿佛什幺事情都不再放在心上。

动儿道:“第一眼看见太平冲着我笑,他就杀了我一次。”

【薄雾】黎明将至,黎明仍未至。

云家的宅院就在前方不远,一层薄雾笼罩起黎明前的淡淡光亮,阿珠的目光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楚。西门太平慢慢停下了脚步,这一路已经到了尽头。

“路黑,阿珠,你……慢点走。”

“你……也慢点。”

西门太平转了身,心中忽然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空旷,他怎幺都填不满。也许跟动儿的离去有关,但绝对不全是因为动儿。

他只是觉得,生命中忽然有种什幺东西,让他很难再肆意着去快乐了。

一路前行,他也不知道想走去哪里,家……很近,脚步却艰难。从前家是他全部的世界,父母的呵护和温暖,让他无忧无虑一直到今晚。

男人的世界,只是温暖的家吗?可是,只要一个温暖的家,又有什幺不对?

过了一街,又是一巷。

西门太平发现自己像是忽然迷了路,这原本熟悉的城市,竟然是那样大的一个迷宮,一个人在黑暗中懵懵懂懂前行,一不小心就走入一条从未走过的路。

他停下来,站在巷子的中央,迈不动脚步。

有风从身边拂过,淡淡薄雾缥缈,他茫然想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然后就有个人出现在前方。

一个从没出现过的男人。他静静地站在前方,像是从夜一开始,他就站在那里;又像是突然间从天而降,太平一不留神,他就一下子凭空冒了出来。

“西门太平?”

男人的声音低沈而威严,西门太平从没听见过这样的声音,那低沈的声音里有种奇异的压迫力,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是西门……太平。”

太平心中有些不满,这男人的语气和态度,差点让他脱口说出“小爷”两个字来。

太平站了一会,冷汗渐渐从脊背上透出来,这种奇异的压力他从来没遇到过,不是源于恐惧,而是像被一种什幺重物压迫。

太平放声问:“阁下叫出我的名字,自然是认识我,请问,有什幺话要说?”

男人冷冷哼了一声,“很少人有资格站着和我说话,跪下。”

太平“哈”了一声,差点要跳起来。“你说很少人,说明还是有人可以不跪,我也不怕告诉你,很少人有资格让我跪,有话请讲,不肯说小爷就走了。”

“啪”地一声脆响,西门太平身体飞了起来,然后重重跌落在很远。

这男人绝对是个高人,他明明站在距离西门太平十几步之外,太平“小爷”二字刚刚出口,脸上已经中掌。

太平脸上热辣辣的,虽然并不够很疼,却是奇耻大辱。他纵身从地上跃起,并指向男人冲去,三步两步刚冲近男人身边,“啪”地脸上又中一掌。这一次他跌得更远,摔得也更惨,pì股比脸还要受伤。

“这就是西门家逆转乾坤的指法?”

男人闷闷哼了一声,轻轻摇头,“女大不中留,刚刚认识的一个臭小子,就连“十藏十动”身法都传人了。”

西门太平怒从中来,奋力从地上跃起,想都没想,又一次猱身冲上。

他距离那男人比上一次要远上一些,才向前冲了三步五步,突然一口气憋在了xiōng口,没等人家动手,自己先重重摔了一跤。

这一下摔得太平悲愤交加,半天没能从地上爬起。

男人冷冷道:“呼吸流转都没熟悉,就敢抬脚乱步,你这样的徒弟真是差劲得很,自己找地方一头撞死算了,别给我家动儿丢人现眼。”

太平趴在地上喘了良久,一口气才算吐了出来,喃喃道:“原来你是动儿她爹。”

男人道:“起来再打我一次。”

太平道:“你伸出一根手指就把我捏死了,再打下去也是自取其辱,我不打了。”

他挣扎爬了起来,呆呆望了那男人几眼,“动儿可没教我什幺十藏不动身法,那天我看她抬手打云老乌亀 ,身姿曼妙步法灵动,不知不觉学她那样走了几下。”

男人身影似闪了一闪,风吹动他的衣角,轻声簌簌作响。

他双手背向身后,低声问西门太平:“我刚才踏出了几步?”

太平道:“向前五步,后退七步。你身法比动儿快了很多,向前时,或许是走了六步也说不准。我最初只顾打量你的模样,没看得很清楚。”

薄雾淡淡,并不能十分看清石动儿她爹的年纪,他静静站着,身姿端稳飘逸,并没有太平想象的那样老,不过看他衣衫飘飘,如岳如峰的气度和神彩,估计就算是到老了,也会是个漂亮的小老头。

西门太平脑筋飞快转动,只想怎样快些想出一些恰好的马pì来,抓紧时间拍上一拍才好。

男人像是呆了一阵,喃喃道:“灵犀珠,世上真有那幺神奇的东西?你最早从哪里得来的?”

太平道:“听我爹说,在我出生之前杭州方圆数百里连续三年大旱,他倾尽家财开了三年粥厂行善。我出生那天去了个出家人,自称法号十方

和尚,留下那颗珠子说可以消灾避邪。我自小戴在身上,也……没觉得有什幺好处。”

男人久久未动,薄雾聚散,夜寂无声。

“三年行善……换来一颗天赋灵犀,确不是强掠豪夺能得来的。”

他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语,“上万条性命换了你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也许,老天自有他的道理,杀了你必然不详,你从此好自为之吧。”

太平喃喃道:“我不过是喜欢你家女儿,这都要杀我,你讲不讲道理?”

远处传来一声jī啼,太平呆了一呆,眼前已经没了那男人的影子,他像夜se 一样悄然出现,又突然像缕轻雾一样退去。

太平放声道:“我看清了,你这一次是先退了七步,转身又走了六步。石先生,石前辈,石大爷,我真的喜欢你家动儿,想娶她回家疼着敬着,如果你不答应,就出来一掌拍死我。”

太平楞了楞,更大声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空巷寂寂,悄无声息,只有他自己傻傻的声音轻轻回荡。

【曙光】第一道曙光破窗而入。

动儿惨白的面se ,恢复了一点点红晕,这一夜是那样漫长,也许是她生命中最长的一夜了。

她半躺在瑾娘的怀里, 慕容禄混元罡气的威力,仿佛还留在她的身体里肆虐,只是呼吸之间,就莫名其妙跳出来害她喘息一阵。

一个身着<img src=&“/toimg/data/jin.png&“ />衫的男人,手搭着动儿的手腕静立了很久,吐出了他踏进这房间的第一句话:“那狗奴才必须死。”

动儿轻轻摇头:“其实跟那狗奴才无关,动儿身心尽遭重创,是因为爹不再疼我。”

她抬眼望向爹爹,从这男人眼中找到一丝久违的柔情,让她突然觉得很温暖,像回到自己很小的时候,一不小心跌倒,被他从地上小心地扶起来。

男人像在轻叹,“动儿,爹平生第一次改变决定是因为你娘。第二次,就是因为你。我答应你不再bī你嫁去慕容家,可是,如果那个西门太平想娶我的动儿,首先要做一件事情,就是亲手去杀了慕容禄。”

动儿艰难地摇摇头:“爹,那不公平。太平一点武功都不懂,那条阉狗,那条阉狗……”

那男人也慢慢摇头,“天赋灵犀,逆转乾坤,这可都是你夸那臭小子的话。如果他只会用花言巧语来哄你开心,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动儿道:“那……爹要亲自传他武功。”

男人继续摇着头,“能用石家的武功杀人,又何必那臭小子去动手?想娶我石重楼的女儿,他必须要做到的,是靠他自己的力量。”

动儿喃喃道:“动儿想嫁的,只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他有没有本事,我并不在乎。”

男人道:“爹虽然疼你,但石家却不是爹一个人的。别忘了你还是石家的女儿,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一股暖暖的力量,从男人的指尖透了过来,动儿眼皮轻轻阖上,鼻息渐渐轻柔,已经被煎熬了太久,她终于缓缓睡去。

瑾娘放平了动儿的身子,抬眼望向那个名叫石重楼的男人,目光里似有一丝轻愁。

石重楼缓缓道:“你也觉得我在为难那西门太平?”

瑾娘轻声问:“难道不是?那慕容禄数十年苦练的童子罡气,要一个现在还完全不懂武功的人亲手杀他,多少年之后才能做到?”

石重楼道:“三年,也许再快些,两年就够了。”

“天赋灵犀……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从来没遇到这样神奇的事情。”

他沈吟良久,轻声道,“我刚才去见那西门太平,天仍未明时有薄雾,第九重的明王不动身法都没能避开那小子的眼睛。假以时日,连我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瑾娘眼睛亮了亮,“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石郎这样夸一个人。石郎一个人去见他,我还担心那臭小子有眼无珠,口无遮拦得罪了你。”

石重楼喃喃道:“何止是得罪,他……居然在我面前自称小爷。”

瑾娘哧地一笑,轻声道:“你不是说最讨厌遵循旧理的家伙?他不敢要了那那阿珠,你不生气?”

石重楼道:“我怎幺会因为这个生他的气?从小至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手段让石某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友,满天下放眼望去皆是敌人,这样的日子真正寂寞。那臭小子,让我很羡慕他。”

他轻叹了一声,“只是可惜了,太可惜了。”

瑾娘轻声问:“可惜什幺?”

“当然是那颗灵犀珠。”

石重楼叹道,“人的生命能有多久?那本应当是传世的宝物,我现在发觉它的神奇,绝不只是解毒那幺简单。如此珍贵的东西,动儿居然毁了去喂那臭小子服食,唉……”

瑾娘道:“换了是我,自然也是这样对你。对女人来说,这天下的东西再珍贵也抵不过自己的爱人。何况,怀璧其罪,你越说那灵犀珠好,我越觉得是动儿聪明。若不是已经被毁去,只怕我的石郎就会第一个去抢,那西门太平,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石重楼呆了呆,放声笑道:“瑾儿说得没错,我当然第一个去抢。”

叮咛一声瑾娘被他抱进怀中,俯在他耳边轻声道:“动儿刚刚睡着,我们不要吵醒了她。”

石重楼一笑,第九重明王身法真不是盖的,唰地一声,屋子里已没了两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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