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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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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她的车走远,霍星才折身回办公室。

陈晚一现身,小年轻就找她闲聊。

“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出摊啊?”

陈晚边支画架边说:“买家具去了。”

“搬新家啦?”

“不是。”陈晚冲他笑,“我要结婚了。”

“嗬!恭喜恭喜啊,啥时候,我们也来凑个热闹。”

陈晚说:“下个月初九,来嘛,带你老婆一块。”

“行。”小年轻想到件事,告诉她,“你不在的这两天,有个男的每天都来找你。”

陈晚停下手中的动作。

“是不是穿一身黑se 衣服?”

“对对。”

是周正然。

陈晚有点恍惚,这个人竟然还在?

更奇怪的是,她心底猛然蹦出一种直觉,他今天还会来。

陈晚收摊的时间一般是五点之前,今天临近时间,有两个学生想画,换做平时她就不接了,今天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陈晚画画的时候,偶尔抬头看眼周围,而且越画越慢。

纵然这样,画完之后,周正然还没有出现。

天的颜se 开始下降,陈晚站在街头自顾自地一笑,也许别人只是过来玩的,天大地大,人生的偶遇本来就有很多,不足挂齿。

她收拾东西,霍星赶到这儿应该要六点,还有半小时。

陈晚刚把画笔装进包里,低眼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se 的绒皮鞋尖。

陈晚抬起头,一下子笑了,“周叔叔!”

周正然和那日一样,一身黑装,背对于西边,余晖落了一肩,他的半面身子都浸在夕阳里。两手插.进黑se 风衣的口袋,右手袖口露出皮手套的外边。

陈晚的笑容太过明亮,周正然晃了一下神。

“你的画我画好了,我这就给你。”陈晚跑过来,站了没几秒又跑回去。

周正然叫住她,“找个地方坐坐。”

两人就选在旁边的吊脚茶楼。

等上茶的工夫,陈晚把画拿出来,递给他。

“我也不知道画什么,您看看,画得不好别介意。”

周正然接过画,慢慢展开,声音清淡,“不会。”

画卷舒展,是一幅水彩画,周正然看了很久。

画的禸 容非常简单,一个大人和小女孩,大手牵小手,背景是黑se 的,有星,有月。小女孩穿的红se 裙子,是最出彩的一笔。

“这是我梦到过很多次的画面,但这两年很少再梦见了,我画下来也没别的意思,是怕过的太久,以后就记不住了。”

陈晚摸摸鼻尖,看了看周正然,他不为所动,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很久之后,周正然说:“为什么这个男的没有五官?”

“因为梦里就没看清他的样子。”

周正然猛地抬起头,陈晚一怔,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冰冷如霜降,大约是太冷了,反而有丝淡淡的忧伤。

直到服务员端上茶水,周正然才缓了脸se 。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评价这幅画,没有道好坏,也没有说谢谢。

最后转了话题,说:“你这两天没过来。”

陈晚点头,“家里有点事。”

周正然在等,等她继续说。

陈晚张了张嘴,还是说了。“给新房添置点家具,结婚用的。”

周正然一直轻敲桌面的手,突然不动,他面容有棱有角,却不显刚正,周身散发隂 戾。

陈晚抿了抿唇,坐得笔直,像个听课的小学生。

气氛一下子厚重,她指了指茶,“周叔,可以喝了。”

话一出口,果然松动了些,周正然没动那杯茶,陈晚捧着自己的那杯,一口下去小半杯。茉莉茶香萦绕唇齿,第一道香气还没散干净,周正然清清淡淡地说:

“后天,一起去趟育林山。”

这不是疑问的语气,平铺直叙,沉沉道来。

陈晚懵了好久,才指着自己,“我?”

周正然点头。

陈晚缩了缩肩膀,继续喝她的茉莉花茶。

夕阳已经临近尾声,光线融杂成浓浓的一团,砸在桌面上,是火烧云的颜se 。

陈晚看着这团云,指腹摩挲着玻璃杯壁,堪堪维持着这怪异的相安无事。

周正然也不急,终于拿起茶杯,喝了第一口。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是请求,却说得理所当然,好像全世界都得听他的。不管最后听不听,至少这一刻,他气势震顶。

周正然将茶杯重新放回桌面,“咚”,这声闷响发出的瞬间,陈晚跟着一起发声:

“好。”

落日里的光影变化非常快,就这两分钟里,那团火烧云淡了颜se ,迁徙出桌面,不知投向了哪一处。

周正然的头发梳成了背式,保养得宜一丝不苟,不见一根白发。

他还是那张冷淡的表情,但眉眼之间,有那么一刹,情绪翻腾在半空,劈了一道叉。

“早上七点半,我在楼下接你。”

陈晚懵懵懂懂地记住了这个时间,应声道:“好。”

周正然走的时候,没忘带走那幅画。

陈晚跟着他,穿过一条小巷,在背街的马路对面,停了三辆黑se 的轿跑,周正然上了中间的那辆。

霍星的电话紧接而来。

陈晚心神归位,边接边往回跑,“你来啦?等我两分钟,上厕所去了。”

霍星穿着笔挺的警服,站在画架前,陈晚一见到人,像颗小导弹朝他奔,双手一张,歪头笑,“要抱抱。”

她娇艳得像朵花,霍星如其所愿,轻松将人抱离地面,在空中转了小半圈。

“晚上不回家做了,到外面吃。”霍星说:“卓炜和老王请客。”

这顿饭请的很有诚意,全部都是陈晚爱吃的菜。

中间那道菌子火锅,清汤冒香,小火扑腾。

卓炜对两人举杯,“来来来,祝我兄弟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陈晚的酒杯早就被霍星换成了果汁,两个人的手在桌底下交缠相握。

霍星一干二净,空杯倒扣,“谢你们了。”

“谢啥,早该请的,陈老师,刚认识那会我就看出来了,你不简单。”卓炜对陈晚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霍队这张严肃脸,吓跑了多少小姑娘,就你,透过现象看本质。”

陈晚得意地扬眉,受之无愧,“过奖。”

王奇摸了摸下巴,他话少,不动声se 地观察陈晚。

卓炜很会聊话题,谈警队生活,谈那些有趣的案件,陈晚很感兴趣,一顿饭吃得气氛欢快。

“陈老师是上海人啊?”

陈晚吃了口蘑菇,说:“对啊。”

“上海姑娘没的说,高挑漂亮,穿得又洋气,全国都排的上号。”

陈晚乐了,“谁给排的名啊?”

霍星声音淡,“他自己。”

卓炜啧了声,“咱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么,往大街上一溜,回头率没个一百也有一百一。”

陈晚配合道:“那现在去试试?”

大家都笑了。

“陈老师,你爸妈肯定也好看。”

“我妈漂亮,她年轻时候是文工团的。”

卓炜喝了口茶,眼se 往王奇那边使。

王奇接着问:“我们那个年代,文工团的女同志都是精挑细选上去的。你爸爸呢?”

“我爸?”陈晚舔了舔嘴唇,尝了块鸡肉,说:“我爸那时就种田,后来国企有名额招工,他就赶上了。”

王奇呵呵笑,“我听小霍说,你还有弟弟啊?”

“有。”

话题几番轮回,来来去去又兜到了几个人的战友感情上。

岁月朝夕尽,夜去天又明。

一顿饭的时间,好像把那些往事都经历了一遍。

饭局散场,互相告别后,卓炜和王奇站在凉风街头,一人点燃一支烟。

烟灰落地半截,王奇开口:“怎么样?”

卓炜说:“没看出来。”

王奇眯了眯眼,“我也没瞧出什么。”

“如实往上头报吧。”卓炜掐熄烟,“要不,我们跟霍队暗示一下?”

“绝对不行。”王奇义正言辞地拒绝,“这还没查出什么呢,告诉他不是添乱吗?再说了,组织严令,这个重要情报必须保密。”

卓炜叹了一口漫长的气,“走吧,回市局汇报情况。”

王奇神se 也不轻松,他拍了拍卓炜的肩膀。

“这是条重要线索,霍队他们在济通蹲了二十天,什么都没逮到,这帮王八养的,调虎离山玩的溜。就看这次了,如果蒙对了,恩怨这么多年,就可以了结了。”

霍星和陈晚回到家。

陈晚还在大发感慨,“吃了这么多菌子火锅,还是你做的最好吃。”

霍星笑,“想夸我就直说。”

陈晚挑眉,“求我啊。”

霍星:“……”

陈晚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我说错了,应该是你妈妈做的最好吃。”

霍星沉声,“她也是跟我学的。”

陈晚一听,用力敲门板,“警察叔叔,你脸掉地上了。”

霍星对她抬了抬下巴,“你帮忙捡一下。”

陈晚切声,“早些时候没看出来啊,脸皮这么厚,不当警察可以去摆摊烙大饼了。”

说完,她把洗手间的门关上,准备洗澡。

霍星隔着空隙,对她说:“等过了这个雨季,我带你回昭通。”

陈晚声音隔着门,“干嘛?”

霍星说:“吃菌子火锅。”

她没再回话,不多久,淅沥的水声响起,同时伴着娇俏的口哨声。

陈晚在吹一首歌,霍星仔细听了番,没听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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