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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7|第十四章 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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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惊羽自得一笑,招呼众人围着石桌坐下,朝那堆酒坛的方向嗅得一嗅,从中抓出只坛子来,拍去泥封,倒在碗里,仰头饮下一大口,继而又再抿一小口,回味之余,微微笑道:甜、酸、苦、辛、鲜、涩,醇厚甘美,六味俱全,这十八年的女儿红,乃是我喝过的最好的女儿红

不醉翁眼露赞许,笑道:老夫所藏,自然都非凡品,小子倒也识货

不过,秦惊羽话锋一转,看着桌上的碗盏,面露不屑道,酒是好酒,这酒具却是太马虎了要知道饮酒须得讲究酒具,喝什么酒,便用什么酒杯,二者互为依托,才能相得益彰

不醉翁生平爱酒,却未听过这样言论,不由问道:那你说,这女儿红应当配什么样的酒杯

秦惊羽想了一想道:老丈请看,这女儿红透明澄澈,纯净可爱,故又称琥珀酒,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这女儿红么,自然该由玉碗玉杯来配,方能增光添彩。

说罢又开了另一坛,大口饮下,又道:这坛葡萄春,须得用夜光杯

不待她说完,雷牧歌在旁朗声接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秦 惊羽微怔一下,立时想起当年在明华宮为他从军践行,两人曾说过这个话题,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还记得,不由转头朝他轻轻一笑,续道:要知葡萄春作绯艳之 se ,我辈须眉男儿饮之,未免豪气不足,而此酒盛入夜光杯之后,酒se 便与鲜血一般无异,饮酒有如饮血,岂不壮哉

不醉翁听得兴起,但见这少年又拍开一坛酒,饮得一口,笑道:还记得我方才所说酒圣的故事吗,这坛高粱醇,就是当年仪狄所造大禹所饮之酒,也是史上最古老的酒,是以当用青铜酒樽,才能彰显其古意。

秦惊羽边饮边说,侃侃而谈:嗯,这坛上好的梨花白,当用翡翠杯,古诗云,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你们想想,如诗中所言,酒家卖这梨花酒,挂的是滴翠似的青旗,映得那酒水分外精神,饮这梨花白,自然也当是翡翠杯,端的是青碧相映,流光溢彩

好香这百花酿,酒气芬芳,令人未饮先醉,唯有无味无息的白瓷杯方能与之相配,甘当绿叶,不争不夺,却令其气味悠长

她一口气饮下十余种美酒,每一种都能详细解说,再配以相应器皿,只听得不醉翁连连点头,如痴如醉,再看众人,也是眼露惊奇,兴趣盎然,不由得暗自得意。

心头忽地升起一个念头,但不知那由天地日月之灵气而生的摩纳族圣水,却是该装在什么样的杯中

好似有丝丝缕缕的灵感飘荡而过,却又如斯模糊,抓之不住。

好小子,竟懂得这么多,老夫问你,你师承何处

不醉翁蓦然发问,拉回她发散的思绪。

秦惊羽哈哈笑道:我老师是个老顽固,几乎是滴酒不沾,我这些都是看闲书看的。

不醉翁追问道:什么书,是何人所著

还能是谁,金庸大师的笑傲江湖呗秦惊羽自然不敢这样说,只轻描淡写道:早年看的,隔太久,书名和作者都不记得了。

不醉翁哦了一声,抬手比个手势,示意她继续。

秦惊羽开了一坛又一坛,什么金浆醪,什么玉露酒,什么醉珍珠,什么荔枝绿,什么桑落酒,什么涤香泉,什么状元郎,饮一小口即是道出酒名,配以相衬的酒具,并引经据典,吟诗作对,直说得口若悬河,舌灿莲花。

解说之人说得兴起,倾听之人也听得入神。

时间流淌,不知不觉,石桌上只剩下最后一坛。

泥封一开,酒香清淡溢出,绕梁不绝,秦惊羽嗅了几嗅,有些傻眼,这酒的气味,闻着竟是全然陌生

当 年她为了与周卓然比试,曾经偷进宮中的御酒窖,将里面珍藏的各国美酒喝了个遍;再有就是之后假意认那风如岳做干爹,凭此缘分又畅饮北凉美酒;后来被囚南越 皇宮,那萧冥每日派人送来各种各样的酒水;再后来,又去了西烈和东阳,被奉为座上客,盛情款待;再加上那段深入密云与蛮荒的经历可以说,这五国二岛, 凡是有点名气的美酒,她都如数家珍,不在话下

但这坛酒的气味,之前绝对没有闻过

带着如此疑惑,她抬眸,迎上不醉翁似笑非笑的眼神,听得他呵呵笑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小子就算见多识广,但老夫可以肯定,这酒你绝对不知其名

秦惊羽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那酒香初时清淡,渐渐地,却逐渐变浓,时如米酒般甜香,又时如女儿红般甘醇,到后来,却是种淡淡的苦涩,与深深的辛酸。

若说女儿红尝起来是混合着各种滋味,那这酒则是更胜一筹,就连闻起来都是气味各异,堪称名品中的名品

这到底,是什么酒

不由自主地,她倒出一碗,凑到唇边浅尝一口。

一如所嗅之味,初时甜蜜,中段芳醇,过后却是微苦带涩,竟让人忍不住要落泪。

尝不出来吧不醉翁轻笑,笑声中有着抑制不住的骄傲自得,这可是老夫的压箱至宝,为了这场比试,连棺材本都拿出来了也罢,你可以叫你朋友们都尝尝,只要有人说出酒名,老夫都认

雷牧歌见她蹙眉不语,伸手过接:给我尝尝。

一口入喉,感觉味道奇怪,竟有些欲罢不能,由不得又多尝了几口。

在他之后,银翼、魅影,甚至是那于承祖也都端起酒碗来尝,跟雷牧歌一样,边饮边是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一口来我一口,那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

见众人面露颓然,不醉翁哈哈大笑:果真是压轴戏,保住了老夫一世英名,不至于在个小子手里认栽也罢,老夫纵然当不得酒圣酒仙酒贤,至少一个酒痴之名,可以称得上吧

秦惊羽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合适的酒名来,只得拱手一拜,低低喟叹:老丈藏酒之丰,无与伦比,秦某甘拜下风,还请明示

不醉翁眨眼笑道:其实答案也简单,这酒乃是老夫自酿而成,老夫给起了个俗名,叫做桃花错,我那老友嫌这名不够直白,又另起一名,叫做醉生梦死。

秦惊羽闭一下眼,酒意微涌,视线有丝模糊,总觉得那老人眼神中似有光芒闪过,隐含深意,揉了下额,她摇头一叹:原来如此,老丈这酒实在厉害,在下竟有些醉了。

那二十坛美酒的赌注倒不算什么,但横贯大山的捷径,该怎么办

不醉翁笑了笑道:年轻人毕竟不胜酒力,那边有醒酒茶,要不要喝一点

多谢老丈,我歇歇就好。秦惊羽站起来,只觉得头愈发昏沉,额间溢汗,似醉似醺,脚下一个不稳,便是朝后靠去。

三只手几乎同时伸出来,将她扶住。

呵呵,还真是醉了呢,我这里还有间客房,要不进去躺躺不醉翁指着居中的房间道,这酒后劲大,各人反应不同,实在不好说,你们几个都进去歇会吧。

不用了,我这兄弟娇气,睡着了翻腾得厉害,我们可不想被他踢打,就在这厅里坐会就好

听着是雷牧歌的声音,感觉是他扶着自己进了屋,放倒在榻上,并喂下微苦的茶水,可是意识越来越迷糊,跟以往醉酒的情景截然不同。

榻边有着脚步声和说话声,低低的,轻轻的,过得一阵,就是一片静寂。

许久,许久,她才昏昏睁眼。

好热

眼前似是跳跃着一层粉se ,心底被点燃了一把火,烧得她口干舌燥,浑身香汗淋漓,这不醉翁酒酿得不错,醒酒茶却是泡得不咋样

费力扯开衣领,在榻上磨蹭翻滚,真盼着来点清凉之物来去火退热。

天遂人愿,房门咯吱一声开了,一道黑影踱了进来。

牧歌她努力睁大眼,不知为何,视线里却是朦朦胧胧,总是看不清晰,似是而非。

看那高度,应该是雷牧歌吧但他一路行来,默然无声,难道是魅影程十三

秦惊羽伸出手,正好抚上那人凑过来的面颊,那光洁冰冷的触感,令她神智微明,不是魅影,那么,是银翼

忽然间,身体由热转烫,血液都似被烤得滋滋作响,心底升起一种陌生的渴望。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抖抖索索搂住他的颈项,火热的粉颊贴在他坚韧的胸前,努力去感受那份冷冽之气。

银翼,我好热,帮我凉凉,就一会儿

那人依然沉默不语,似有些迟疑,最终却如她所愿,慢吞吞伸手,将她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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